時光荏苒, 歲月如梭。
一晃, 十二年已過。
中陸, 玄月島,五年一度的群英會已經接近尾聲。
白玉石砌成的高台上,在眾人的喝彩驚歎聲中, 白衣劍修提著劍,往台下走。
在他身後, 紫衣的青年憤憤地低咒著:“妙真沐雲, 我記住你了!”
然而白衣的年輕人並未回頭, 挺拔冷峻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人群中。
台上人的臉色就很有些不好看。紫衣青年摸了摸自己被劍氣劃傷的臉,不由氣急敗壞地用手砸了一下地麵, 隨即倒吸一口冷氣——地麵設了保護陣法, 反彈的力道甚至比他還用的力氣還大。
“少主……”
屬下跑上來扶他,被不耐煩地一把推開。
雷奕掙紮著站起來, 不快地掃過圍觀的人群,冷哼一聲, 轉身離去。
這個仇, 他記下了!
*
打敗了玄無門的少主雷奕, 這次的魁首便已塵埃落定。沐雲得以在提供的三件寶物中選擇一件作為自己的獎品。
在老修士詫異的目光中,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被封在靈匣裡的千年火蓮璧。
一旁,抱臂等著的雷奕眼皮一跳, 幾乎要跳起來。
一個劍修, 要什麼火蓮璧?
隔著匣子, 隱約可以窺見一抹極其純淨的紅色, 精純的火屬性靈氣讓他經脈中的靈力蠢蠢欲動起來。若是有了它……想必自己突破元嬰不成問題!
雷奕盯著沐雲的手,幾乎要冒出火花來。
白衣劍修似有所覺地看了他一眼,對上他憤懣的眼神時一頓,隨即淡漠地轉身離開了。
雷奕想要跟上去,被老修士攔下:“道友,你還沒選……”
雷奕擺擺手:“都送給後麵那位道友好了!”說著就追了出去,正好趕上了即將離開的劍修。
“喂,”喘口氣,雷奕決定不計前嫌,試圖和他商量,“你把這個讓給我怎麼樣?你是個劍修,火蓮璧根本用不上。我們玄無門有上古傳下來的玄鐵劍胚,我可以用這個跟你換!”
不同於隻有變異火靈根才能吸收的火蓮璧,玄鐵劍胚對於絕大多數劍修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說起來,它可珍貴多了!
然而沐雲眼皮也不抬一下地拒絕了他:“不。”
簡簡單單一個字,堵死了雷奕接下來所有的話。
一口氣憋在喉嚨裡的雷奕:“……”
接下來的數日,雷奕拿出了從未有過的耐心,打定主意死纏到底,一定要把那塊火蓮璧弄到手。
“老兄,你一個劍修,拿著這個有什麼用?像我這樣的變異火靈根,那可是千年難得一見,除了我,還有誰配得上它?”墜在沐雲身後,雷奕喋喋不休著。
要不是能用得上的人太少,以它的珍稀,也不會被當做群英會的獎勵。雷奕自認是這一代難得的天才,除了妙真宗的大弟子楚易之外誰也不放在眼裡,在知道楚易閉關衝擊元嬰之後就對它勢在必得,誰知突然冒出了一個沐雲,籍籍無名,卻一舉擊敗了他。
“對了,你的劍法怎麼那麼好?之前那一下,是劍意吧?對吧?妙真宗不是法修最多麼?你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白衣的身影頓了一下,轉頭冷冷地望著他:“道友慎言。”
把自己的師父拋在一邊跟彆人學藝,是很嚴重的罪名。雷奕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胡說八道的,道友彆往心裡去。”
他之前一副張揚跋扈的模樣,此時訕訕,倒多了一份率真。
沐雲緩和了神色,依舊不語。
雷奕見狀,順著杆子往上爬:“你告訴我好不好?火蓮璧你有什麼用?它可不能鑄劍……”
沐雲依舊是簡短的回答:“送人。”
接下來,也許是為了堵住雷奕的嘴,沐雲淡定地打開了靈匣,在他垂涎欲滴又漸漸變得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掏出了一柄小刀。
他乾脆利落又分毫不差地下刀,一點一點,把早已想好的樣子雕刻了出來。
雷奕:“……”如果可以,他很想仰天大吼一聲:暴殄天物啊!!!
“你你你……你要把它做成簪子?”
沐雲隨意地應了一聲,眼睛依舊專注地望著手上漸漸有了雛形的簪子。
不知最怎麼的,明明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他卻覺得有幾分熟悉,手上的動作也毫不艱澀。
也許是劍練多了?
這樣想著,沐雲的思緒飄遠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師兄。
大師兄應該已經出關了罷?若是沒有看到他,隻怕又要不高興了。
沐雲眼裡閃過一絲柔和。明明是師兄,有時候卻能毫無顧忌地在他麵前撒嬌耍賴,可要是真的不高興了,他反而一句話也不說,隻會笑吟吟地裝作什麼也發生。
神奇地,沐雲總是能準確地感知到楚易真實的情緒。
楚易對於沐雲來說,是他在妙真宗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初來宗門的時候,不愛哭不愛笑,冷漠又封閉,是楚易不厭其煩地把他拉出來,帶他看這個世界。他性子清冷,不喜歡人群,楚易就帶他去看雪峰雲海,瀑布晚霞;他迷上了劍道,楚易就每天花很多時間陪他練劍喂招。
有時沐雲自己也會疑惑,師兄對他這麼好,真的隻是因為師尊的叮囑嗎?
但他並沒有探尋多久,因為有楚易這樣的師兄,實在也是一件很費精力的事情。
楚易很喜歡和他一起遊曆,並且常常能找到很多稀奇有趣的秘境,他們於是不得不應付會噴火的湖泊、讓人迷失的神奇妖植、形狀各異的強大妖獸……
沐雲的劍術,有一大半都是在實戰中磨練出來的。
這次,旁人都驚歎楚易的天賦之妖孽,隻有沐雲知道,他是拖了許久才終於不得不閉關突破,進去之前,還枕著他的肩膀一本正經地問:“我出關了,能第一眼見到阿雲嗎?”
沐雲當時答道:“自當等候師兄出關。”於是楚易的眼裡立刻有了醉人的光暈,像是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承諾一般,笑意湧現在眼底。
可惜,他不得不食言了。
一直以來都跟師兄待在一起的他,怎麼能想得到,自己居然不認路?
說起來,接下來是該往南走,還是往北走?
他手上動作不停,側頭看向雷奕,聲音淡漠無波:“剩下的火蓮璧於我無用,道友若有所需,不妨拿去。”
雷奕眼睛一亮,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他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道:“道友日後如有需要我們玄無門的地方,隻管開口!”
然而他就聽到這位高冷的劍修淡淡道:“道友可知道妙真宗怎麼走?”
*
妙真宗在中陸地位超然,並非沒有道理。
四處閒逛著,雷奕很沒有作為外人的自覺,不時在心裡和自家宗門做個對比。
最後,他不得不承認,妙真宗的確……要比他們玄無門好上一點點。
不過,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篤定地想著,他抬腳往前方的藏書閣走去。妙真宗的藏書閣在道門中可是出了名的包羅萬象,藏書數不勝數,據說裡麵的空間已經被擴充了上百次。
看起來……倒隻是尋常的樣子,簡簡單單的三層樓,和它的名聲相比隻能說是非常寒酸了。
心裡升起一股好奇,他正要邁入,門前的弟子攔住了他:“宗門重地,請出示令牌。”
這可難不倒他!
早有準備的雷奕嘿嘿一笑,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牌子,白底黑紋,正中是金色的小篆,讓門前的弟子一下子就恭敬了起來:“請。”
同時這弟子在心裡暗暗嘀咕:真傳弟子的令牌?什麼時候宗門裡又多了一位真傳弟子?難道是哪個外門弟子走了狗屎運,被長老看中了?
雷奕可不管這些,他抬頭挺胸,大步走了進去,古樸的令牌被他隨手掛在腰間,一晃一晃,分外醒目。
也許是為了忙那位楚易真人的元嬰大典,藏書閣並沒有多少人在。一路暢通無阻地上了最後一層,雷奕一愣:窗前站了一個人,穿著妙真宗慣例的白衣,從背後看去,身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