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章(2 / 2)

太子殿下練得一手好本領,扯起謊來麵不改色。

他要是真寂寞,讓來陪他的人便不會是長樂公主和李治這些人了。這些天,蘇妧看著太子殿下沒事做就跟李治聊天,這倆兄弟聊起天來,那真叫一個毫無章法,這會兒還在說書法名家,一轉眼就又扯到了朝中大臣的怪癖上去。一會兒說聽聞這個大臣懼內,一會兒說聽聞那個大臣半年不洗澡,不小心聽到這些八卦的蘇妧簡直無語凝噎。

然而太子殿下在和六歲的李治待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也成了六歲,完全沒有一國太子的姿態。

可是蘇妧看著他那隨性的模樣,心裡卻覺得喜歡。

即使是那樣,蘇妧也還是覺得李承乾這個少年郎的許多心思,她並不能琢磨透。不愧是由帝王夫妻親自調|教的皇太子,蘇妧覺得李承乾所展現給她的情緒,不管是喜是怒,都是他想要透露的。但是還有更多不方便透露的事情,都被他藏得滴水不漏。

這些事情蘇妧看在眼裡,倒也沒有什麼失望難過。

一國太子,如果是跟一張白紙沒什麼區彆,心中的喜怒哀樂都在她麵前展露無疑,那才奇怪呢。

蘇妧將心思拉了回來,又跟城陽公主和楊宜歆說了一會兒話,就去找東方樾了。

東方樾正在一個院子中曬草藥,也不知道這些當大夫的都有這種怪癖,走到哪兒隻要發現了草藥,都要摘上一些。東方樾來到驪山,除了幫李承乾看診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穿著一身布衣在驪山裡走動,說是去采藥。

蘇妧有時候倒是想要跟他一起去,卻被東方樾阻止了。

“娘子日後貴不可言,怎麼能與我這個老頭子在山間采藥呢?再說,娘子與我一同去了,那萬泉縣主和城陽公主說不準也要湊熱鬨。希望娘子體恤老頭子年紀大了,經不起小姑娘們在耳旁呱唧亂叫啊。”

一席話逗得蘇妧笑了起來,隻好作罷。

手中拿著一個刀片正在收拾草藥的東方樾看到蘇妧來,動作停了下來,“娘子怎麼來了?”

蘇妧笑著走過去,“過來看看東方太醫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的。”

“哎呀,娘子這話可折煞老夫了。”

蘇妧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著東方樾。

東方樾見狀,往旁邊屋簷下的小板凳一坐,“娘子是為太子殿下的事情而來嗎?”

蘇妧走過去站在屋簷下,“太醫上次與我說,太子殿下的足疾再過一個療程便能行走自如,我當時聽了心中十分歡喜,所以便忘了問太醫,那是不是一個療程之後,太子殿下的足疾便是完全痊愈了?”

東方樾:“病來如山倒,病去入抽絲。有的病一旦染上,就從此滿下病根。雖然太子殿下正值青年,但他從小多病,一年前的一場大病想必娘子也還記得。”

蘇妧默了默,她哪能不記得。就是因為李承乾的那場大病昏睡不醒,她不經意入了少年郎的夢,兩人才會陰差陽錯地結緣。

“按理說,精心調養完全痊愈的可能性是有的。可我這段時日總覺得太子殿下的足疾,雖然與斷腿有關係,但並不隻是因為斷腿之傷導致的。”

李唐這個家族,其實是有家族病史的。蘇妧想起在後世的時候,看到的一些資料,很多史學家和醫學家都曾經推斷過李唐的皇帝們所得的病到底是什麼病。

像李世民和李治,都是有頭疾的。

李承乾的足疾,說不定跟他們的家族病史也是有關係的。

蘇妧想到這兒,心裡就有些發愁,隻是可惜這時的醫學水平實在有限,中醫縱然神奇,也並不能像後世那樣將人體的各項指標都進行分析。

這種時候,蘇妧就相當懷念上一輩的生活了。

她抬手掐了掐眉心,問東方樾:“太醫可能找到原因?”

東方樾:“身為太醫,為皇家效命,老夫自當儘力。不過娘子也不必過於憂心,等什麼時候我遇見百裡夷那小崽子,再與他交流一番,說不定他有什麼妙招呢。”

百裡夷都年過半百的人來,還要被人稱作小崽子……蘇妧內心感覺十分微妙,但她還是笑著跟東方樾說:“若是為了殿下的緣故,百裡伯伯不見得願意與太醫交流呢。”

東方樾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娘子怎會這樣認為?”

蘇妧一愣。

東方樾:“若是百裡夷不願意幫太子殿下,他又怎會讓人送信給我,還將那套針灸之術告訴我,讓我前來驪山替太子殿下治病?”

“百裡夷內心並不是為太子殿下,而是為了娘子。在老夫看來,那都一樣。到時候他若是不願意與我交流,我便將萬一太子殿下的足疾不能好,娘子將要遭遇的慘狀都告訴他,他心一軟,就會什麼都說啦。”

蘇妧:“……”

蘇妧和楊宜歆受長樂公主的邀請,在驪山待了整整三個月,三個月後,蘇妧和楊宜歆返回長安。

李承乾和長樂公主等人打算再過幾日,也會回宮。

蘇妧與父母闊彆三個月,回去的時候被孫氏摟著上下看,幾乎都被孫氏摸了個遍。

“我的瑤奴從未離家這麼久,想死阿娘了。”

蘇妧笑著將頭靠在母親的肩膀,軟著聲音撒嬌,“我也一樣呢。”

母女團聚才沒一會兒,從宮裡回來的蘇亶便進屋了,看到其樂融融的母女,臉上也情不自禁地染上了笑容。

他重重地輕咳了一聲,免得這對母女忘了一家之主的存在。

蘇妧回過頭,看到父親,眼中一亮,“父親。”

蘇亶捋著胡須過去,打量著女兒,女兒全須全尾的,還對他笑得十分甜美。

蘇亶走了過去,女兒生活上的事情隻有母親煩神,父親要操心的都是國家大事。因此蘇亶等蘇妧給他倒完水之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李承乾的足疾。

李承乾離開宮裡三個月,當然也不在朝堂聽政。群臣對太子殿下的情況都十分關心,但聖人都隻是說一切都還好,太子殿下心情還好,一切都算好吧?

聖人說那些話的時候,也不見眉目舒展。

群臣多會看人臉色,自然就認為是太子殿下的情況說是還好,其實就是老樣子。

這可愁壞了蘇亶,每次蘇妧送信回來,他都要親自過目,蘇妧的信件上寫得都是一些生活趣事,很少提到李承乾。蘇亶隱隱覺得女兒這樣的狀態大概是李承乾的足疾已經有了起色,但又不確定,所以也不敢妄下定論。

如今反正幾天之後李承乾也要回宮了,問一問也沒什麼。

蘇妧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父親會問,跟父親說道:“太子殿下如今已經能行走自如,先前隻是因為有其他顧忌,因此一直沒聲張。”

蘇亶聽到蘇妧的話,頓時眉目舒展,可隨即,又皺了起來。

李承乾的足疾已經痊愈那是好事,可是為什麼沒聲張?帝王家關係錯綜複雜,每一件看似自然而然的事情,背後似乎都有推手。蘇亶皺眉,不為其他的,隻為女兒。

他自認家風不錯,也沒什麼後宅之爭,這導致蘇妧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都十分單純。

這樣是蘇妧,入主東宮之後,會不會被那些麵若桃李、心如豺狼的人給吞了?

蘇妧望著父親的模樣,也隱約猜到父親的一些心思,跟父親說道:“阿耶彆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一直不還有王妃姨母在教我嗎?殿下也尚未加元服,我也還有時間慢慢學。”

蘇亶聞言,更愁了。

“瑤奴啊,沒時間啦。今天聖人與我說,兩個月後太子殿下加元服,然後他就要到我們家請期,擇日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