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章(1 / 2)

其實李承乾跟父親李世民說起蘇妧的方法之時, 李世民是猶豫的。

可太子殿下當著父親的麵,半點也不遮遮掩掩, “阿耶何必猶豫?風鈴是阿娘身邊的侍女, 後來又到東宮服侍瑤奴。如今她闖禍了, 彆人嘴上雖然不說,心中肯定都以為是阿娘和瑤奴在背後指使。難道阿耶敢向兒子保證, 您心中就一點也沒有懷疑嗎?“

李世民原本還想跟李承乾說我怎麼會那樣想你的母親和妻子呢?可被熊兒子那樣直截了當地指了出來,他反而不好意思說沒有。

聖人輕咳了一聲,瞪了太子殿下一眼, 差點沒罵他混賬。

李承乾迎著父親的視線,卻笑了,他說道:“阿耶心中有懷疑,那才是正常的。換了任何人, 都會那樣猜想。人性本就難測,問心無愧之人,自認坦蕩。可自認坦蕩並不能消除他人心中的疑慮,瑤奴的方法雖聽起來匪夷所思, 若是行得通,阿耶又何妨前去聽一聽呢?\

身為一國之君, 又豈會在這點小事情上拎不清。

於是,李世民輕咳了一聲,準了李承乾和蘇妧的主意。

隻是李世民沒想到那一聲“準了”,會牽扯出另一個真相。

那就是魏王李泰,竟然才是風鈴背後的推手。

李世民當場就令李泰回魏王府待著, 不允許踏出大門一步,不允許見客,而風鈴則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丞和禦史中丞聯手審問此案,審完此案後的大理寺丞和禦史中丞麵麵相覷,好半天之後回過神很來,才商量著寫給聖人的奏折該要怎麼下筆。

李世民手中拿著奏折,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麵對這樣的情況。

相思殿中,纏綿病榻的是他的女人,她腹中的孩子,在他還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之時,就已經死了。而如今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向凶手,而那個凶手,是他的另一個孩子。

在外征戰沙場,在朝堂之上指點江山,不管多麼棘手的事情,似乎都不如眼前與天下比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讓他來得糾結。

在立政殿中的李世民,仿若瞬間年老了幾歲一般。

而這時,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過頭,是長孫皇後站在他身旁。他的皇後此時臉色有些蒼白,可精神尚可。

“二哥。”

李世民抬手,握住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勉強笑了笑,“沒事,我隻是在想青雀的事情。”

長孫皇後在他身旁坐下,並沒有說話。

此時此刻,不管她說什麼,都是不合適的。

風鈴是她帶回宮中的,李泰是她嫡出的次子,蘇妧是她的兒媳婦,哪一個人跟她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而楊氏,她的名分是齊王李元吉的王妃,實際已經是李世民的女人。她腹中的骨肉,是李世民的。

那個死去的孩子,是李世民的孩子。

東方樾說楊氏本就底子不佳,孩子能否保住本就是個未知數。

話雖這麼說,可風鈴去刺激了楊氏。

李泰還想叫風鈴教唆蘇妧,讓蘇妧利用自己的醫理知識去害了楊氏腹中的孩子。

即使他還沒來得及做,楊氏就因為風鈴的言語刺激導致情緒大起大落,沒能保住孩子。

風鈴那樣做的時候,到底是因為李泰的指使還是因為她的本心,都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楊氏的孩子沒了,而李泰處心積慮,彆有用心。

李泰居然在肖想皇太子的位置。

多年夫妻,彼此之間的默契早就心照不宣,李世民知道長孫皇後的顧慮,他將她拉到身旁坐下,然後將方才拿在手中的奏折遞給她。

“這是大理寺丞給我的奏折。你看看。”

長孫皇後打開褶子,大理寺丞說的是風鈴一案。

此案很神奇,沒有任何物證,所有的東西不過都是一麵之詞。

風鈴說她是受魏王教唆,當日魏王派人送來的信件她都收著壓在了床板底下。魏王還說,有朝一日若是他能成了皇太子繼承大業,楊氏算什麼?楊氏隻配替風鈴提鞋子。可大理寺的人去了東宮搜風鈴壓在床板下的信件,信件確實是有的,可那是空白的信紙。

而魏王李泰則是另一個說法,風鈴雖然是皇後殿下的侍女,這十幾年來看似忠心耿耿,實則包藏禍心,一直等待著機會為齊王報仇。如今她暗中得知楊氏有了身孕,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早就想好了,先借機挑撥皇後殿下與聖人的關係,誰知聖人與皇後殿下感情深厚,於是她又轉而要挑撥他和太子阿兄的關係。

可蘇妧當時用香使風鈴放下防備時,風鈴所說的難道是風鈴臆想的嗎?

魏王說大概是的,太子妃的那些香雖然說不會害人,可用多了當真對人無害不會傷害人的大腦嗎?若當真如此,不妨叫尚藥局的太醫東方樾出來保證。

是藥三分毒,更何況蘇妧當時用的香確實是劑量很重。

為了以示公平,大理寺丞和禦史中丞去讓東方樾出來做個試驗。

東方樾對不同的人用了同樣劑量的香料之後,那些人都說自己迷迷糊糊的,很放鬆想睡覺,一會兒像是在做夢,一會兒好像在現實當中,說了什麼都是迷迷糊糊的,清醒後並不記得。

大理寺丞和禦史中丞對這個沒有物證的所謂案件十分頭疼。辦案之人,講究的是人證物證俱全,若隻是當事人的一麵之詞,未免也過於牽強。

長孫皇後將奏折合起來,終於跟李世民說道:“二哥還是彆讓兩位大臣為難了吧。”

李世民看向她,昔日意氣風發的帝王此刻被這家事折騰得腦仁疼,模樣也是頹然的。

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沉聲說道:“青雀心中大概也是存了那樣心思的。”

長孫皇後聞言,低垂著雙眼並未說話。

皇後有孕在身,李世民不想令她難過,再說,此時說起來不過是魏王起了心思,尚未付諸行動。說起來大概李世民也是心虛,他自己的帝位本就來得不是那麼正當,因此他覺得或許李泰如此,也是因為父親的緣故。

李世民:“或許,是我對青雀過於溺愛了,才讓他生出這些非分之想。也該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麼才是他的本分了。”

聖人將大理寺丞的奏折壓了兩天,並未多說什麼,也沒讓兩位大臣為難。

風鈴被送去掖庭當苦力。

至於魏王李泰,他此時正在魏王府的花園中,手扶著水榭欄杆,站成一個動也不動的胖球。

春天的勃勃生氣彌漫在傍晚的空氣,可李泰的心卻感覺看不到光。

他沒想到蘇妧的用香之術竟然那麼出神入化,居然可以迷惑人的神智,令她們不由自主地撤下心防,說出心中所想。

其實他沒想過要害母親。

他的本意隻是想通過蘇妧加害楊氏腹中的孩子,父親對齊王妃寵愛有加,而太子阿兄對蘇妧也是捧在手心裡的。如果父親因為齊王妃要重罰蘇妧,那麼太子阿兄必然會因為想要維護蘇妧而跟父親交惡。

他所想的,隻是想讓父親開始對太子阿兄不滿。

他並未想過要將阿娘牽扯其中,都怪風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她去教唆蘇妧,她反而自己去刺激齊王妃,弄得齊王妃腹中的孩子直接小產。

李泰仰著頭,看著天邊的夕陽。

夕陽的餘光照在湖麵上,波光柔和,可惜沒能令李泰的心情便得好一些。

他在想自己應該怎麼辦?

他在寫給風鈴的信件上都做了手腳,那些信件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字寫在信件上,開始是可以看到的,隻要過了三天,字體就會消失。為了避免風鈴起疑心,他還讓送信的人告訴風鈴,看完之後一定要燒了。

沒想到風鈴果然沒燒,出事了還想要拉他一起下水。

他又怎會如她所願呢?

如今唯一棘手的,是蘇妧用了香料令風鈴在似夢非夢的狀態下說出來的那些話。俗話也有說,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更何況雖然沒有物證,可風鈴的話是經得起推敲的。

該怎麼辦才好呢?

難道就這樣天天在魏王府中什麼事情也不能做嗎?

父親和母親會不會一狠心,就將他貶出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