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夏提起筷子不停地給林春兒夾菜:“春兒,吃個翅膀吧?你吃了我給你夾的翅膀,以後一定能展翅高飛,鵬程萬裡,扶搖直上九萬裡!”
“好!”林春兒正擦著眼淚,都忍不住被妹妹逗笑了。
她一邊大口大口喝著媽媽給她盛的白鴨湯,一邊吃著妹妹給她夾的鴨肉,含糊道:“你們放心,隻要有我林春兒一人得道,一定讓整個林家都一起雞犬升天。”
林夏夏:“……”
這話好像還是自己在院子裡跟林春兒說的,沒想到當時說者無意,可是聽者有心了。
林德喜和苗翠翠哈哈大笑,開心附和道:“好!好!我們跟著春妹兒一起升天!”
唯有林夏夏實在笑不出來,在她看來春兒故意說雞犬升天,分明就是在羞辱自己。
可林春兒說這句話真的隻是覺得能討大家歡心而已,哪裡會知道妹妹心裡真實的想法,她以為妹妹已經不生氣了,一家人又開開心心地坐在一起。
林春兒捧著裝著白鴨湯的碗,一臉幸福地感慨:“真香!”
林家寨的白鴨不愧是當地遠近聞名的特產,隻需以清泉燉之,再加少許食鹽,滋味便足夠清香甘甜。
小時候家裡窮,隻有過年期間苗翠翠才會宰殺一隻白鴨,而且她還不許幾個孩子多吃,因為不能一次吃完,還要連著燉好幾天的湯。
後來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林家寨的村民也基本解決了溫飽問題,燉白鴨也不再是一年一見的奢侈品。
可節儉的美德早已經深深烙在了林家人的骨頭裡,他們依然要好幾月才有機會吃一次白鴨湯。
而且像鴨腿、鴨翅膀這種味道最鮮嫩的肉,其他人都是吃不到的,必須要讓給小祖宗林秋收吃。
可以說,林春兒這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吃得那麼儘興過!
隻要一想到下次想要喝到這如此清香甘甜的白鴨湯就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她便硬撐著,也要一碗接著一碗地喝下去。
直到桌上用來盛鴨湯的公雞鐵盆都見了底,林春兒這才意猶未儘地放下手中的碗。
等她終於肉足飯飽,才發現坐自己對麵的林夏夏,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正淚眼癡癡地望著自己。
林春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巴,小聲道:“夏夏,你怎麼不吃呢?你一直看著我,也不能看飽呀!”
林夏夏眼眶含淚,哽咽著道:“我知道,可是隻要一想到以後我們就要天南地北,想再見一麵都不容易,就覺得心裡難受得很,什麼都吃不下。”
林春兒連忙道:“怎麼會呢!我以後會常常回來看你們的,而且我平時還會給家裡打電話。”
苗翠翠也笑著搖頭道:“對呀!怎麼會呢!你們倆姐妹,還有秋收,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留著相同的血。
不管以後你們嫁了誰,嫁了多遠,如果被人欺負的話,關鍵時刻能靠的還是自己娘家的人,尤其是你們弟弟秋收!
所以你們以後不管嫁了什麼樣的老公,誰也不能忘記要幫助自己的弟弟!”
林家的每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最常聽的一句話就是:春天的耕種,夏天的施肥,最後都是為了秋天的豐收。
這也是林家三姐弟名字的由來,更是苗翠翠恨不得用來“苗母刺字”的家訓。
林夏夏以手背擦拭熱淚,點頭道:“媽媽放心,這道理我一直都明白的。
從小到大我又有哪一次沒有讓著姐姐護著弟弟呢?去年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不還是我主動提出放棄高考減輕家裡負擔,把繼續讀書考大學的機會讓給姐姐的?我那時可有過一句怨言嗎?”
每次隻要提起這些事,大家就會覺得又感動又內疚。
林家到底何德何能,可以有一個這樣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苗翠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夏妹兒,你是好孩子,你以後也會有你的福報的。”
林春兒也哽咽著道:“夏夏你放心,你對我有多好,我都放在心裡,我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的!”
林夏夏低聲笑了笑,自嘲道:“可當時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姐姐你吉人自有天相,哪裡需要我自以為偉大的犧牲奉獻?”
林夏夏:“其實就算當初輟學的是你,現在不也照樣能嫁進有錢人家裡嗎?還可以去城裡最好的學校繼續念書。
倒是我,以後隻有高中輟學的文憑,又是農村戶口,到了城裡也找不到好工作。這輩子隻能留在農村插秧喂豬,做一輩子的農村婦女。”
這話說的,字字誅心。
就連林德喜和苗翠翠都聽得酸澀難受異常,又何況是最大的受益人林春兒。
林春兒捂著臉,淚如雨下。
苗翠翠輕輕拍著兩個女兒的背,無聲的安慰著她們。
林德喜也不吭聲,默默地抽著廉價的煙,一圈又一圈的劣質煙霧,縈繞在林家小小的飯桌上。
一聲歎息後,苗翠翠道:“唉,夏妹兒你也不要這樣想。等你姐姐飛上了枝頭,她一定不會拋下你不管的,她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和秋收的!”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林春兒,柔聲道:“春妹兒,你說是不是呀?”
林春兒眼眶紅紅,望著苗翠翠不住地點頭:“媽媽說的對,夏夏……你以後如果遇到什麼困難,我會試著跟江家講的。能幫得了的忙,我都儘量幫。”
什麼叫能幫得了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