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江韻今晚穿的是黑色禮服,又燙了最近流行的波浪卷,腦袋一低,大波浪一遮,能把臉遮去大半。西簾的頭發沒她的卷,但這會兒撥亂了,低著頭走路,猛一看確實挺像江韻。
至少她一路走來,看到她的人沒一個喊出她名字的。
等走到離那三人還有半張桌子的地方,她停住了,模仿出來的聲音哽咽得都沙啞了:“我,我過來了,你們想怎麼樣,快放了我哥。”
拿槍的中年人呸了一聲:“放了你哥?你想得美!你哥害我破產,我準備拉他一塊兒跳樓!”
旁邊拿槍頂著人質腦袋的少年跟著說:“我媽已經自殺了,都是你哥害的!”
聽到這裡,打從被挾持到現在,半個字都沒說的人質看著西簾,和她交換了個眼神,總算開口:“跳樓可以。但這裡太矮,我建議去頂樓,從那裡跳下去,絕對能當場死亡。”
中年人聽了,下意識一怔,西簾已經衝過來,伸手去奪他手裡的槍。
看小妹妹眼中笑意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例行公事地點頭說好,蘇妃玉深吸一口氣,第不知多少次地想掐死影後係統。
她就知道這死係統會坑她。
自從和這個影後係統綁定後,不管她做什麼,它都要橫插一腳,絕不允許她在它安排的道路上走錯半步,美其名曰隻要按照它規劃的路線走,她一定能榮登影後寶座。
單單讓她朝影後努力,那還好說,因為她的夢想就是成為國際影後。然而讓蘇妃玉無法接受的是,昨晚劇組聚餐,係統突然說什麼衛時遷是她的貴人,讓她想方設法地勾搭上衛時遷,到時她能直接借衛時遷走向國際影壇,再不用苦心孤詣地到處找機會。
蘇妃玉不是傻子,她一下就聽出係統話中有話。
她和尋常演員一樣,在遇到係統之前,也是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拚出成績。在昨天以前,她還覺得係統雖然多管閒事了點,但確實是在真心實意地幫她,然而昨晚過後,蘇妃玉心中危機陡生,頭一次不能更明顯地感到係統帶給她的威脅。
昨天能強行控製她身體給衛時遷下藥,今天又發布嘲諷的任務,還控製她對西簾說出那樣的話來……
明天呢?
明天會不會控製她在網上抹黑西簾,讓西簾再度被雪藏?
蘇妃玉越想越揪心。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此刻的蘇妃玉再想補救係統捅出的婁子,也隻會被認為是出爾反爾。於是憋了一口氣,看西簾簡短地自我介紹完畢後,俞兆問:“來之前有看原著嗎?”
西簾點頭:“看了三遍。”
原著篇幅不是很長,就算是網絡版,也隻有二十多萬的字數。
這幾天衛時遷一直在給西簾講戲,西簾都是抽空看原著的。不然以她的速度,看十幾遍完全沒問題。
“看過三遍。”
俞兆重複一句,停了好幾秒鐘,才挑了三場戲的最後一場讓西簾演。
見是最後一場,蘇妃玉被係統傷害得支離破碎的心瞬間死灰複燃。
她飛快調整好情緒,滿懷期待地看向西簾。
陶桃也放下手裡轉著的筆,目光灼灼地緊盯著西簾。
原因無他,俞兆挑的這段戲,是《朱宮》書迷公認的原著裡最撩人的一章。單看原著,可能直接就能聯想出那個場景,但要拍出來的話,就非常考驗演員的功力。
之前陶桃連載期間有和蘇妃玉提過,說美人春困這章要是能拍出來,絕對是一場美色盛宴。
所謂美人春困,主旨在於兩點,一個是美,一個是春。在原著裡,女三號,即蘭妃,在長達數月的椒房獨寵後,被皇後尋到機會打壓下去,失了帝心,也失了寵愛。不再被皇帝召去侍寢,獨守春閨的蘭妃實在寂寞,她半夜做了場春夢醒來,看著滿室的禦賜之物,終於下定決心,要把皇帝的寵愛給奪回來。
也就是從這開始,蘭妃正式踏入宮鬥舞台,和女一號皇後在後宮裡鬥得風生水起,連作壁上觀的女二號貴妃都被拉下水,三位娘娘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三個女人一台戲。
所以俞兆挑的這段戲,西簾想要演好的話,不僅要做到肢體形態上的美,更要做到心理上的轉變,是三場戲裡難度最高的一場。
不過俞兆倒不是故意為難她。
俞兆之前有被江勳委婉提醒,說西簾半年沒拍戲,試戲的時候能高抬貴手就高抬貴手。江勳是《朱宮》這部戲唯一的製片人,他的話對俞兆來說是有不少份量的,因此俞兆一開始就想好了,等西簾試戲,讓她演沒什麼難度的那場,隻要彆演那麼糟,就算她過。但現在,看西簾的妝容,以及她整體凸顯出來的那種韻味兒,俞兆覺得,讓她演最難的那場看看先。
說不定過去半年隻是明珠蒙塵,她到了他手裡,還真是個好苗子呢?
俞兆想著,語氣溫和地說道:“給你兩分鐘的準備時間,可以借用道具。”
西簾看了眼衛時遷,見他向自己微微點頭,她也點了點頭,然後環視一周,走到陶桃麵前,問:“你好,我能借你的紙杯當道具用嗎?”
冷不丁被近距離欣賞西簾的美貌,陶桃愣了愣,忙說:“你儘管用。”
西簾說了句謝謝,拿起陶桃麵前的紙杯,拉了把帶靠背的椅子坐下。
看西簾坐在那裡閉著眼,似乎在醞釀情緒,陶桃正感慨著美人就是美人,連閉眼都這麼好看,就感到有人在用胳膊肘搗自己。
她轉頭一看,蘇妃玉正眼神複雜地看著她,還壓低聲音道:“她居然用你的杯子!”
“啊?她不能用嗎?”陶桃一頭霧水,“裡麵沒水了啊,剛被我喝完了。”
蘇妃玉:“我也有杯子!”
陶桃:“我知道你有啊,我給你拿的。”
她更加不明白蘇妃玉是什麼意思了。
好在她很快聯想到蘇妃玉剛才對西簾說的話,頓時恍然大悟:“你是覺得她不尊重你?彆吧,我離她最近,她找我借杯子不是很正常嘛。你也真是的,你是長輩,她是晚輩,你對她態度不好就算了,你可彆真學皇後那樣打壓她。”
蘇妃玉:“……”
蘇妃玉覺得自己簡直有口難言。
她隻好說:“誰說她不尊重我了。我就是……”
我就是嫉妒,她居然用你的杯子而不用我的!你知道錯失和漂亮小妹妹說話的機會會讓人多麼難過嗎!
蘇妃玉話沒說完,陶桃“噓”了一聲,示意她閉嘴。
她反應過來,立即看向西簾,就見西簾表情微變,表演開始了。
那是很細微的表情變化。
細眉微蹙,牙齒似乎也在緊咬,能看出她下顎繃得很緊。手指也在緊攥著,用力到關節發白,然後仿佛在夢裡夢到了什麼讓人難以啟齒的事,她神情漸漸呈現出一種隱忍之色,與此同時,她嘴唇動了動,發出一聲極輕的呻.吟。
呻.吟過後,她手指一鬆,緊接著睜開眼。
她眼中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如水一般的媚色,盈盈波光流轉,看得在場的兩位女性都不自覺臉紅心跳。
隨後就見她目光恢複清明,她坐直身體,緩緩看了一圈周圍。
越是看,她表情便越是冷淡。冷淡到一定程度,她對著那隻紙杯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伸出手,猛地一揮,紙杯掉到地上,骨碌碌滾了老遠。
心中鬱氣仿佛借著這一揮全部發泄出去,她終於收斂了所有不該有的情緒,重新椅回靠背,輕聲道:“皇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且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她勾了勾唇角,無聲一笑,嬌媚極了,卻又隱約透著點危險。
笑完了,西簾站起來,朝俞兆鞠了一躬:“我的表演結束了。”
俞兆正眯著眼,沉吟著什麼。聞言回道:“好,你可以回去了,如果試戲通過,明天劇組會和你的經紀人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