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極輕微的聲音在這時忽然響起, 循聲望去,能看到一點微微的光亮從一動不動的蘇妃玉頭頂慢慢出現,正是攜帶著影後係統的多維生物。
正如以前喬一南所說, 如果他能控製住蘇妃玉體內的係統,將會讓西簾看到什麼才叫快。
果然,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那光亮仿佛從未出現過似的瞬間消失,是多維生物徹底脫離了蘇妃玉的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影後係統比之前的二係統更加高級,充當載體的晶片就也更大,以致於這個多維生物沒那麼小, 而是像成年男人的指甲那般大,是顆大珍珠。
並且透過多維生物透明的表麵, 肉眼能夠非常清晰地看到,附著在裡麵的晶片上的紋路也明顯比二係統晶片更加複雜繁瑣, 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枚晶片和之前那枚完全不是同一個檔次的。
這就是影後係統。
它在蘇妃玉的大腦中呆了整整四年, 這期間,除了最開始它為了得到蘇妃玉的信賴, 有用特技培訓室真正幫助過蘇妃玉大半年外,往後的時間裡, 它全在想儘辦法讓蘇妃玉按照它的計劃走, 為此不惜引起她的反感與戒備, 以致於今天蘇妃玉甘願以自殺來逼迫它解除綁定。
——這就是為什麼西簾從不提要蘇妃玉跟係統解除綁定。
蘇妃玉和影後係統之間的關係不像杜行與二係統,後兩者之間並非綁定,真要說的話隻能算是合作, 否則當初杜行也不會經過那麼久的時間才被二係統脅迫成功,結果最終下的藥還被杜行自己給喝了。
當然,也正是因為杜行並不是綁定了二係統,喬一南才能那麼輕鬆地就控製住二係統。
按理來說,喬一南都能奪取二係統的控製權,應該也能借著對二係統的研究來奪取影後係統的控製權。可事實卻是想要做到這點非常棘手,原因就在於蘇妃玉和影後係統是綁定狀態。
這種綁定不是兩者之間達成什麼約定或者協議,而是通過蘇妃玉答應影後係統接受綁定後,影後係統促使多維生物生出觸角,與蘇妃玉的腦神經等實施對接,讓多維生物帶著係統晶片長在她的大腦裡。
這就好比腫瘤。還是惡性的。
而想要解除這種惡性腫瘤的綁定,隻有兩種方法。
一、寄居體按部就班地完成係統發布的所有任務,完美達到係統的要求,係統主動提出解除綁定;
二、寄居體死亡,係統被動解除綁定。
第一種方法在現實中永遠都不可能實現,那就隻能選擇第二種。
可西簾怎麼可能會提出要蘇妃玉死?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西簾和蘇妃玉不是閨蜜,而是彼此對著乾的敵人,西簾也沒有那個資格和立場要求蘇妃玉去死。這是殺人,是犯罪。
而蘇妃玉作為影後係統的綁定者,她當然也知道這個方法。
隻是她也一直沒提,是因為她把希望放在喬一南身上,希冀喬一南能發現不用解除綁定就可以讓影後係統離開她大腦的途徑。
可到底是沒能等到喬一南發現,影後係統就先下手為強,粉碎了她最後一點企圖裝聾作啞的心思,迫使她不得不緊急采取她一直都不願意動用的第二種方法,好讓影後係統再也無法借她的手去害西簾。
其實她和西簾是一樣的。
她們都是那種寧願自己受到傷害,也不想讓彆人代替自己受傷的人。
大道理誰都懂,可當事情真正降臨到自己頭上,第一反應就還是會遵循內心真正的想法,去選擇自己認為的正確的方向,哪怕結果會是死。
“蘇妃玉……蘇妃玉?”
距離蘇妃玉倒下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在藥效全麵發作的情況下,西簾想要立即過去就變得非常艱難。
眼看影後係統已經和蘇妃玉徹底分開,那指甲大小的多維生物卻又開始一閃一閃,發出輕微的光芒,是裡麵的影後係統準備尋找下一個適合的寄居體,西簾咬緊了牙,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拚著單手撐起身體,另隻手拽掉脖子上的鏈子,朝多維生物扔了過去。
“嗡!”
仿佛蜜蜂振動翅膀一樣的聲音響起,係在鏈子上的珍珠似的透明小吊墜兀自拍打著翅膀,搖搖晃晃地飛向比自己體型大得多的多維生物。
飛到近處,小珍珠沒有立即靠近,而是先抖了抖身體,把拖在後麵的鏈子抖掉,不再有負擔了,才終於靠近大珍珠,然後猶如乳燕投林般,迅速與大珍珠融為了一體。
兩者剛剛結合完畢,幾乎是毫無停頓的,有機械音突然響起,即使不含感情,也仍能讓人聽出其中的慌亂。
“警告,警告,有不明生物入侵,請立即準備脫離。”
“警告,警告,脫離失敗,脫離失敗。”
“警告,警告,防火牆遭到攻擊,監測出有大量病毒入侵。”
“警告,警告,防火牆已被攻破。”
“警告,警……病……敗……請求回……無法……嗞嗞……嗞嗞嗞……嗞……”
斷斷續續的警告聲從融合在一起的大小珍珠內傳出,是影後係統終於被攻破防火牆,感染了病毒。
不過喬一南編寫的病毒並非破壞係統核心,也並非要破壞係統程序,而隻是為了讓程序陷入崩潰停擺,從而奪取控製權,控製住影後係統,這樣影後係統無法尋找新寄居體,更無法做出其餘如請求支援等的任何舉動。
還是隻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嗞嗞啦啦”的聲響驟然停止,正常情況下的機械音再度響起。
“交接成功,請輸入指令。”
“指令接收成功。開始開啟休眠狀態。”
“開啟完畢。”
光芒再次消失,多維生物靜靜呆在地上,不再有任何動作。
西簾沒去管多維生物。
她在扔掉鏈子後,就手腳並用地繼續朝蘇妃玉那裡爬。
好不容易爬到蘇妃玉身邊,來不及喘氣,更來不及休息,西簾身體發著抖,雙手按在地毯上,幾乎要把地毯摁出兩個手印,才勉強讓自己跪坐起來。
隻要能先坐起來,後麵再要做的就都有力氣了。
強壓著想倒下去的**,西簾咬牙扯開蘇妃玉的衣服,雙手交疊在胸口上,開始做心肺複蘇。
一,二,三,四……
西簾默數著按壓次數,眼睛緊盯著蘇妃玉的臉,眨都不敢眨。
心肺複蘇按壓一輪是三十下,按完一輪要做兩次人工呼吸,然後接著按壓。
做完人工呼吸,見蘇妃玉還是沒有半點動靜,西簾撐起身體,繼續第二輪的按壓。
然而越是按下去,越是難以控製情緒。
她想哭。
可是哭的話,眼淚會模糊視線,會讓她不能及時發現蘇妃玉的動靜。
西簾死死咬著牙,咬得嘴裡都能嘗到血味。
為什麼這麼傻?
為什麼要選擇自殺?
隻是需要上床而已,又不是能讓她懷孕的藥,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算是懷孕的藥,也不值得這麼做啊?
不知不覺中,有眼淚控製不住地滑落,隨著動作滴落到手背上,西簾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是哭了。她迅速眨了眨眼,剛好按到第三十下,她隨便抹了把臉,給蘇妃玉做人工呼吸。
呼吸完,她直起身來,再按壓了幾下,就見蘇妃玉驟然睜開眼。
西簾一下子癱軟在地。
剛剛還能用來做心肺複蘇的力氣在看到蘇妃玉醒過來後瞬間消失無蹤,西簾又累又難受,覺得自己真的再沒有一絲力氣去做些什麼,說些什麼。她隻能睜著眼,看蘇妃玉大喘幾口氣後,蜷著身體咳嗽。
咳得很厲害,撕心裂肺的,像是要咳出血來。
但咳出血也比醒不過來好。
西簾這麼想著,想動動嘴角,讓自己做出個笑的樣子,眼淚流進嘴裡,又鹹又澀。
她閉了閉眼。
劇烈的咳嗽過後,蘇妃玉終於緩了過來。
她坐起來,一手捂著脖子,一手去夠西簾的手。
兩人的手都是冰涼的,尤其是西簾,又濕又冷,全是冷汗和眼淚。蘇妃玉握了好一會兒,暖得稍微有點溫度了,才把西簾從地上抱起來。
“我沒死,”蘇妃玉的聲音沙啞卻平穩,“我做到了,我成功了。”
西簾說不出話,隻極低地用鼻音“嗯”了聲。
“謝謝你,”蘇妃玉又說,眼淚撲簌簌地沿著兩人貼在一起的臉頰滑落,“謝謝你,真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