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但在脫離苦海之前,他決定忽略任何負麵評價,隻看結果:這人同意了。
突入另一個領域是很艱難的,聞笛戴上耳機,打開電腦,一邊看先行研究,一邊啃計量的教程。他正費力地記筆記、捋邏輯,把鍵盤敲得嘩啦響,臥室裡突然傳出了熟悉的……刺耳的……要命的……音樂……
噪音!
聞笛一推桌子站起來,氣勢洶洶地推開臥室門,拿著琴弓的邊城好像被抓包的賊。他拽過邊城的手腕,拉起橡皮筋又狠狠彈了一下。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他指著邊城手中血紅的凶器,“為什麼要阻止我工作?”
“我以為你帶了降噪耳機就聽不到了。”
“聽得到!”聞笛頭痛欲裂,“這個琴你非拉不可嗎?”
“我在想一個算式,”邊城猶豫著說,“拉小提琴的時候容易有靈感。”
“這是什麼破理論?”
“真的,”邊城說,“音樂是和繆斯女神交流的方式。”
“還交流呢,”聞笛說,“繆斯女神早被你拉聾了!”
邊城把琴弓放了下來:“有那麼誇張嗎?”
“商戰都不用毒鯉魚澆發財樹,隻要你站在公司門口拉琴;三體人都不用派出水滴,隻要讓智子在地球上循環播放你的琴聲,”聞笛真心發問,“你聽不到你自己在拉什麼鬼嗎?”
“我在想算式。”
“那江羽呢?”聞笛轉過頭,看到江羽從隔壁跑了出來,站在門口,全神貫注地看著他們。“你聽不到你哥哥拉琴?”
江羽說:“好聽。”
聞笛仰天翻了個白眼。好家夥,滿門音癡,隻有他一個正常人。
“我不拉了,”邊城把提琴箱合上,“你工作吧。”
聞笛回到餐廳,坐下。在怒火中勉強啃了一節計量課後,他合上電腦,拿出包裡的一瓶果汁,一口乾完。
他剛要把瓶子扔進垃圾桶,忽然看到門口還擺了個紙盒,裡麵裝滿了瓶蓋。紙盒上貼了個說明:製造瓶蓋的塑料和製造瓶身的塑料不是同一種類型,混在一起會降低回收效率。
他看著說明,眉頭緊鎖,內心湧出一股破壞的衝動。深呼吸幾次,他最終還是把瓶蓋擰下來,和瓶子分開扔了。做完環保先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亟需一個恢複愛意的理由。他走到主臥,看到邊城還對著白板冥思苦想,顯然還沒找到思路。
看到聞笛,他從密密麻麻的公式旁轉過身:“怎麼了?”
“我剛剛有個地方沒看懂,你來給我講講。”
邊城很快走了過來。
還是講課好,講課能最大程度凸顯伴侶的智力優勢,就連要命的溝通能力,在講課的時候也神奇地提升到正常水平。聞笛翻湧的情緒像退潮的海浪一樣逐漸平息。
弄懂知識點後,他伸了個懶腰,看著電腦上的筆記,開始了時移世易的感歎。
“唉,現在腦子不如以前了,學數學好慢啊,蔣南澤當初花了好幾天給我解釋紮裡斯基拓撲,我都沒明白,”聞笛說,“歲月不饒人啊,我高考數學還考了一百四十多呢。”
“這跟歲月沒關係,”邊城說,“中學數學隻是數學裡非常非常小的一個角落,和現在研究的數學問題是兩回事。如果沒學微積分的話,你學的就是一千年以前的數學,學了微積分,那算是沾了一點三百年以前的數學。拓補是一百年前的數學……”
“我懂了,”聞笛說,“你是說我的數學還是唐朝人的水平,看不懂民國數學這麼先進的東西。”
“一千年前是宋朝。”
聞笛深吸一口氣,感覺剛剛升起的愛意也像退潮的海浪一樣縮了回去。
他盯著橡皮筋看,邊城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拉開橡皮筋,自覺地彈了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