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裴青說出‘我治’那兩個字,阮棠便知他徹底從那個‘囚籠’之中車裡掙脫開了。
麵上看似平靜。
但乍然浮現又收斂好的戾氣還殘留在眼底,帶著些森然冷氣,看著有些滲人。
阮棠絲毫不覺害怕,反而感同身受的為他感到憤怒。
最終,她什麼都沒說,用最快的速度刷卡交錢,讓給裴青做一份齊全的資料檔案儘早送過去。
問及還需要什麼注意的地方。
醫生叮囑道:“這個新療法手段特彆,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到一年,是個拉鋸戰,也是場馬拉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跑完全程,所以資料我們發過去,但到時候你們還得親自過去做個診斷,具體日期過完元旦就定下,到時候我會轉告你們。”
“當然,如果病人的身體要求達不到標,也是會被篩下來的。”
“貧血問題是重中之重了,體重也得適量增加,這段時間也要注意不要感冒發燒,避免引起彆的一些並發症……”
關於這些事,醫生說的很多也很全,甚至在吃方麵也叮囑的格外認真。
阮棠聽的認真,將一些忌口的東西都備注下來,還忍不住朝裴青小聲說了句。
“喏,平時叫你多吃點不聽,現在醫生都說了,回去得多吃點,多長點肉,知道嗎?”
“嗯,我聽話。”
裴青乖乖應下,語氣鄭重,就像是在發什麼誓似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阮棠不放。
當事人隻當他高興壞了,沒在意。
倒是口若懸河許久的醫生瞥見,冷不丁道:“對了,補充一點,忌房事。”
裴青:……
阮棠:……
這下二人誰都沒開口,眼神飄忽地齊齊挪開眼。
前者是察覺到自己情緒藏再好,也被人發現了而害羞的,後者則是不合時宜地想:感情隻是兩條腿出了問題?
也對。
裴青房間乾乾淨淨,身上也帶著些淡淡香味,某些神經必然是沒出現問題的。
他們是夫妻關係,醫生這麼叮囑,好像也沒毛病。
確認一切都沒問題,醫生將病曆本和資料收好,阮棠就帶著裴青辦了出院手續。
到了家,已經是飯點了。
秦姨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前忙後,今天得到出院消息,也是做了一大桌好菜,沒忍住關切道:“裴先生感冒完全好了吧?有沒有忌口的東西?”
“有些貧血,以後菜色多做點補血益氣的就行。”
“彆的方麵沒什麼問題吧?”
本是關切一句。
不過現在在阮棠這,哪哪都忍不住懷疑些彆的了。
阮棠認真看了秦姨好幾眼,道:“其他的沒什麼,不過醫生說出去看看對他有好處,不過因為我工作原因,國內外出遊玩有點難。”
“去國外呀,外頭那麼多好玩的地方呢,去年的時候我兒子帶我出國旅遊,那邊風景可好了,能玩的還多呢。”
秦姨想都不想的回答,笑吟吟的。
阮棠倏地笑了,“是啊,我和他也有這個想法,過完年打算去國外玩一圈,剛好度蜜月去。”
“去多久啊?”
秦姨突然有點擔心自己的飯碗了。
阮棠道:“一個多月吧,之後要是有變動或許會再長點,這段時間工資照算,你的手藝,我和裴青都挺喜歡的。”
秦姨當即笑眯了眼,打包票道:“好咧,這段時間,我保管讓你們吃的滿意,給裴先生多多進補。”
帶薪放假,誰不喜歡呐?!
和秦姨稍稍提了一句年後的打算,阮棠目送她離去,回頭推著裴青到了飯桌邊吃飯。
有了治愈的希望,以及醫生的叮囑,裴青晚飯吃的比平時多了。
往日喝一口就罷休的熱湯足足喝了一碗。
隻是當他目光落在阮棠麵前那道辣菜時,阮棠開口:“辣的不許碰,忘了自己的胃了?”
“對不起,我忘了。”
裴青挪開了視線,抿了抿唇。
阮棠突然就想起了秦姨不久之前說的那番話,知道這菜裡裴青特意叮囑她做的,明明不吃辣,還學著吃。
無非就是覺得寄人籬下,不願給她帶來麻煩而已。
怎麼就……
這麼的令人心疼呢?
阮棠心又軟了半截,隻佯裝不知的說:“你要是想吃點彆的調調味,也得等你身體再好一些再說。對了,出國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過我爸那邊怎麼都得說說的。”
“好。”
“其他的,你還有一些什麼彆的打算嗎?”
“我會……努力還錢的。”
裴青垂眸,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說出這麼一句,想到這後續大筆的費用都是阮棠在出,腦子裡閃過不少陰暗的念頭。
對於錢,以前他能賺的時候,就是簡單的一連串數字概念罷了。
如今,他卻覺得懊惱。
治不了自己的病便算了,甚至沒能給她買些什麼,她喜歡亮晶晶的珠寶首飾,可他現在的能力……
“噗,誰跟你說這個了?這點小錢算什麼。”阮棠哭笑不得,打趣道:“還是說裴小青,你忘記自己是個自帶10億嫁妝的新郎嗎?”
裴青:……
裴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來。
很輕,阮棠還是敏銳抓住,奈何礙於長劉海,隻看到了一半,當即放下碗筷提議道:“飯後我給你修一修頭發?”
“那我能像其他人那樣,喊你……棠棠嗎?”
“可以。”
阮棠毫不猶豫的應下,反正之前在裴青那聽了不知道多少聲,倒還有些習慣了。
裴青輕聲道:“那等會兒我的頭發就麻煩你了,棠棠。”
後麵兩個字稍稍放低了音量,聽起來磁性又性感,像是含在唇間許久才輕吐出去的,帶著些不舍,多了點繾綣。
阮棠:……
阮棠忍不住揉了揉著淡淡的酥麻感的耳朵,覺得自己‘聲控’這件事實錘了!
被裴小青的聲音蠱到,阮棠後麵可是心甘情願地做了一次托尼老師,給他理了個新發型。
底下那張臉算是徹徹底底顯露出來了。
濃眉鋒利,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眼眸也是深邃又冰冷,蒼白又英俊,加上身上陰鬱氣息,有些像常年不見天日的吸血鬼。
神秘的,憂鬱的,帶著些距離感。
尤其當那雙眼眸望過來時……
總是讓人感到潛藏在這身皮囊之後的危險,細看,卻又什麼都不見了。
自從剪了頭發之後,阮棠偷偷觀察的次數那叫一個直線上線。
隔天,阮棠買了一束鮮花,提著果籃去探望汪晴。
到底是兩家姻親關係,得去看上一眼的。
才推門而入。
躺在病床上臉黑如鍋底的汪晴瞬間眼睛亮了,連忙起身,目露慈愛道:“棠棠,你來了?”
話語親昵的,像是見著親身閨女似的。
距離上一次見麵還沒多久,阮棠就敏銳發現汪晴氣色要比之前差了不少,再細想裴紀安……
也是,汪晴看到節目組放出的消息不瘋才怪,這預告才放了出來,網上已經關於他們的消息爭執不休了。
不過氣暈入院這件事,就有點出乎意料。
報應不成?
阮棠一想到裴青的事,看見汪晴這副模樣,可沒有一星半點的同情。
她將花束果籃放好,在病床前坐下,麵帶‘愧色’道:“我來的晚了點,彆介意。”
要不是不過來一趟不合適,她都不想過來的。
但在汪晴眼裡就不一樣了!
她兒子上節目的事,為的就是那個葉詩雅,阮棠指不定多傷心呢,想清楚這一點,汪晴目光都帶了些愧色,拉著阮棠說了不少話。
當然,幾乎是她自己單方麵的吐槽。
無非就是裴紀安和葉詩雅的事了。
好好說了個痛快,汪晴舊事重提,問;“棠棠,就她現在這樣……應該差不多能出道吧?”
“出不了。”
阮棠勾勾唇,回的略有幾分痛快。
汪晴連忙問為什麼。
阮棠道:“一公二公,以及初舞台才是積累人氣的地方,就算三公借著人氣炒上來,也晚了。”
看的人多,但不代表能有死忠粉死追,還能給你組建投票團隊。
葉詩雅三公舞台時到底還是收斂了一些,但凡她能豁得出去,將其他隊友的鏡頭搶光,這票數還真有可能直接衝上去。
可惜,裴紀安在,她沒敢做太過。
這也是阮棠後續對她沒再繼續關注的原因,其他所有選手的後援團已經成形,現在再來衝刺也晚了。
還有那個視頻在,她沒得洗。
汪晴眉頭直皺,但上次被拒絕之後,她也拉不下麵子再問阮棠,於是她迅速換了個話題:“那你跟裴青最近過的好不好?”
“還不錯。”
“嗯,你們小兩口過的不錯就行了,不過他腿始終是個大問題,脾氣也不好,要不媽改天讓醫生上門看看?”
提起這一茬,汪晴總歸有幾分不放心。
尤其她更年期一上來,總是心慌,昨天晚上不知道怎麼的竟一宿沒睡,一閉眼就是裴青的臉。
還有那件事發生後的模樣……
不行,她得讓自己的人再確認一遍才放心。
幾乎是瞬間,阮棠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微微提起,嘴上滿是不耐道:“不用,反正我倆井水不犯河水,家裡有阿姨看著,出不了什麼大事。”
“……”
汪晴應了幾句,到底沒再提了。
畢竟阮棠心裡還有她兒子,這次還當眾踩了她臉,現在能給她好臉色已經算不錯的了。
至於裴青那個廢物,她怎麼會上心呢?
汪晴眉頭舒緩,心裡熨帖了不少,隻是覺得葉詩雅出道這件事……
不行,她還得想想彆的法子!
阮棠笑著看她,若有所思:看樣子,汪晴還是想讓葉詩雅出道的,就是不知道用什麼法子了。
若是走旁門左道……
嘖,可就彆管我,捏著你把柄了。
裴青腿能治這件事,阮棠將消息瞞得死死的,不過聽醫生的說法,日期到底是哪一天還不確定。
或早或晚,她都打定主意陪著去的。
國內這邊必然要安排妥當,尤其是裴家那邊,務必要瞞住。
而且經曆過最近這一遭,阮棠差不多將上一世,從係統那模糊了解到的後續劇情差不多補全了。
謠言。
如無意外是葉詩雅傳的。
裴家要麵子,裴紀安性子優柔寡斷,對她有愧,怎麼都不會倒打一耙外傳這樣的醜聞。
有的,隻能是葉詩雅自己自己心虛,將所有推卸到她身上,麵上落落大方,一副什麼都不知情的模樣。
裴青黑化。
沒猜錯的話,上輩子的裴青應該也是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真相,也許發現的時間太晚,又或許中間出現了什麼岔子,導致有治愈希望的雙腿最終還是廢掉了。
理所應當的,裴青最終選擇報複。
唯獨在阮家破產這件事上……
阮棠抽絲剝繭,想著這件事是在裴青黑化前經曆的,想了半天隻能鎖定裴家那兩口子身上了。
一塊這麼大的肥肉,眼饞的豺狼虎豹不計其數。
但細想。
當初一開始出問題的就是和裴家的合作上麵,能用那麼快的速度迅速吞噬完全,隻能是裴家。
一切明了,這次出國,阮棠必去不可了。
治傷,才是重中之重。
元旦節當天,阮棠決定中午回去過節。
不過考慮到上次電話裡老父親對裴家的各種不滿,連帶著對裴青的態度……
她想了想,還是沒帶上裴青,上午就過去了,很快將裴青腿能治的消息和阮父說了。
等她將來龍去脈說一遍的時候。
阮父徹徹底底震驚道:“虎毒不食子,結果他們裴家這種喪儘天良的事都能乾得出來?也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汪晴的手筆,另外兩個,未必知情。”
“……”
阮父咬牙道:“就算是私生子,既然都接回家了,何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再不行放外頭請人照顧不行?”
須臾。
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看向阮棠的眼神多了幾分愧色和懷疑:“棠棠,你以前不願和爸爸親近,是不是因為……”
自己的二婚妻子卓梅也許私下對她沒有那麼好?
阮棠啞然失笑,說道:“沒有,卓姨,咳,媽對我挺好的,是我自己的原因,你們是二婚重組家庭,能一樣嗎?”
她母親是因病去世,和阮父沒什麼關係。
那時候老父親正值事業上升期,對她疏忽的多,後來才和帶著女兒的卓梅組建的二婚家庭。
卓梅前任丈夫不是個東西,家暴還吃軟飯,全靠老婆開個裁縫店賺的錢過活。
有一次被阮父撞見了,阮父看不過眼出手幫忙,還被誣陷進了局子,也是那一次,卓梅才下定決心帶著女兒離婚,時候特意做了頓好飯好菜當做謝禮。
年幼的記憶記不太全了,不過阮棠還記得吃那頓飯時的情形。
挺溫馨的。
之後,阮父覺得卓梅溫柔脾氣好,對女兒細心,做飯好吃,適合當賢內助,還能幫忙看看阮棠,卓梅覺得阮父正人君子,也沒什麼歪心思,還救了自己和女兒,就搭夥過日子。
後來好幾年過去,兩人也就順理成章了。
阮棠小時候幾乎都是卓梅親手照顧的。
後來青春期,被那些倫理電視劇誤導,就起了叛逆心思,對她有意見,連帶著阮父也恨上了。
重來一世,她改口過一次,之後那聲‘媽’也沒那麼的難以開口了。
“棠棠你……”
阮父這次是真熱淚盈眶,有些詫異了。
阮棠挽著老父親的手,安撫道:“可彆哭了,趕緊去廚房做飯去,阮大廚。”
“哎,好!”
阮父抹抹眼淚,動力十足。
心裡對裴家更厭惡了。
不多久,飯桌上一家四口好好吃了個團圓飯,阮薇看阮棠改口了,夾了個雞腿塞她碗中,彆彆扭扭地關心了她好幾句。
飯後,阮棠欲走。
阮父依舊不放心,沒忍住勸道:“有些事你幫忙可以,但是也不用把自己搭進去,裴家的渾水不是那麼好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