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是個不眠夜。
晚八點,裴氏集團上下所有人都翹首以盼好消息的傳來,隻是他們等了半天,最終等到卻是腳步匆匆的張特助。
“為了這次的項目,大家辛苦了,不用等了,大家都儘情開吃吧。”
“……”
所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其臉色有些不太妙。
有平時和他關係較好的同事問了一句:“張特助,那海宣島的開發,我們是拿了下來,還是沒拿下來?”
張特助弄了下眼鏡,道:“很不幸,我們裴氏落標,中標的是利恒集團。”
有人驚叫:“怎麼可能是他們!?”
“我們運氣不好,跟利恒的開的價位太過接近了。”
張特助對上在座詫異萬分的數雙眼睛,他也心裡嘔得慌,不過到底是本著職業精神,隻意味不明的留下這麼一句話,迅速離去。
開標之前就泄漏了消息。
也難怪人利恒集團能中標了不是?
張特助點到為止。
徒留底下員工們細品一二,陡然爆出了陣陣喧囂:這意思,不是擺明了指他們裴氏集團的標額提前外泄了嗎?
老裴總不可能……
難道,裴副總?
一場慶功宴,徹底成了笑話,全公司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甚至已經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將裡頭的彎彎道道分析了不下數十次。
另一邊。
以裴利明為首的裴氏集團各股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司,義憤填膺的朝裴利明要個交代。
“裴總,這次的事怎麼解釋?我們的標額跟利恒的怎麼會如此接近,你必須好好解釋皆是。”
“看來老胡之前說的都是對的!”
“當初這事就不該交給副總。”
“就是……”
之前大家對於裴利明的偏愛、徇私沒多大意見,可如今觸及到自身利益,一個個叫囂的比誰都厲害,看向裴紀安的目光恨不得當場將人活剮了。
裴利明頭疼欲裂。
今天心情幾番大起大落,身體也感覺到極其不舒適,他能安安穩穩走到今天,腦子定然是好使的,幾乎在聽完利恒集團的唱標後,他便明白胡重說的都是真的。
投標數額,早就泄漏。
他不會,那麼會的也就隻有裴紀安了。
這關頭。
利明到底還是問了一句:“紀安,這事,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裴紀安搖頭:“爸,投標額的事我從未對外泄露過!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興許,這就是運氣而已。”
他沒做過的事,他不認。
這段時間兢兢業業,每天都朝八晚十的,為的就是這個機會,他怎麼可能會把消息往外傳?
胡重卻不慣著他,陰陽怪氣道:“整個公司知道投標數額的隻有兩個人,不是裴紀安做的,難不成是裴總做的?這巧合也不能巧到跟我們數額如此接近吧?但凡相差的價錢高一點,興趣我就信了!”
幾個人嘰嘰喳喳的應和。
裴利明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如今穩住底下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在桌上狠拍了一下,厲聲道:“行了,現在你們口說無憑,這麼急做什麼?”
胡重等的就是這一句,他冷笑了一聲,道:“怎麼沒個憑證?我昨天收到消息的時候就讓人去查了,就剛才開標後,那人給我準確消息了,這事兒,就是裴紀安嘴上沒個門把手,被人套了話去!”
“既然你昨天就知道,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裴利明目光如炬,眼神如鷹隼般銳利。
胡重道:“提前跟你說又怎麼樣?投標文件是十天前就交上去的,你還能在這個時間裡把它改了?”
裴紀安矢口否認:“不可能!”
胡重見父子二人不信,很是乾脆的撥通一個電話,開了揚聲器問:“青安的李老板,最近生活過的挺不錯啊,利恒中標,您這次功不可沒啊。”
“豈敢豈敢……”
到底還得在S市做生意,從裴紀安這邊套話的青安負責人賠了罪,又委婉地運用說話的藝術輕飄飄地將自己無意從裴紀安那邊套來的消息,不經意被利恒套去了的事說了一遍,然後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撇了個乾淨。
掛斷電話後,還熱情邀約胡重下次一塊吃飯。
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青安如今拿了大生意,又怎麼會害怕裴青氏不給這個麵子?
聽完整個通話。
裴紀安臉色頓時就白了,他呐呐解釋道:“我和李老板的確一起喝過酒,但我絕對沒把消息往外泄漏過!”
“嘖,難道你就沒跟他說過談過建築材料的價錢?需要的具體數量?”
“我……”
裴紀安欲言又止。
胡重的提醒卻戛然而止,轉頭笑笑道:“老裴啊,你這次眼光也真不怎麼樣,這次事情要是小裴總負責,總不會出什麼漏子的……”
消息走漏,偏偏當事人還不知道這消息是從哪裡走漏的。
這難道不可笑嗎?
其他人忍不住紛紛附和,而裴紀安煞白著臉,滿臉的不可置信。
裴利明看向裴紀安的眸光漸冷,拍桌起身道:“行了,這次消息外泄跟裴紀安脫不了乾係,從今天開始,裴氏集團的所有決策他以後都不會再參與,以後裴氏,隻有裴青一個副總,這下你們總該滿意了?”
“那可不行,以後怎麼辦呢?”胡重道:“您今年也六十了,這公司以後……”
話沒說死,但裴利明知道他的意思。
可大兒子到底是被汪晴給養壞了,虧他還想方設法扶持一二,現在看看……
眼光、脾氣、手段,都跟裴青差太遠了。
而海宣島的項目,他辛苦籌劃了近一年,卻、卻……
裴利明越想越氣,越深思胡重的花越覺得難受,他張嘴欲說些什麼,下一秒,竟眼前一黑,朝旁邊栽倒了過去,合眼之前,他迅速想明白了——
家業,以後絕不能落在裴紀安的手上!
裴氏集團落標的事,不過一個晚上的功夫,很快就鬨的人儘皆知,裴利明被氣暈過去的事,阮棠和裴青當晚就收到了消息。
彼時他們才錄完節目,就看到了最快的路透圖,還沒來得及歸家,就朝醫院趕過去了。
急救室還亮著燈。
外麵的人卻涇渭分明,一邊是汪晴和裴紀安手足無措的母子倆,一邊是以胡重為首的股東們,臉色難看,也像是沒了主心骨的螞蟻,在原地團團轉。
“小裴總來了!”
一聲驚呼。
所有人齊齊向一個方向望去,眼神瞬間熱切了起來,尤其胡重,忙不迭地上前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遭,誰也沒能想到裴利明瞬間暈了過去。
裴青:“進去多久了?”
胡重:“半個多小時。”
看醫生那模樣,感覺挺嚴重的。
阮棠聽完全程,看旁邊裴紀安的眼神就有點不對勁了:不是這塊料,還是彆來瞎摻和了,把親爹給氣暈過去,這怕是第一人了!
旁邊裴紀安麵露痛苦之色。
汪晴擔心之餘,在親眼看到裴青是從樓梯裡走出來,與常人無異時,瞳孔地震,險些把自己的手指頭給掰斷。
她張張口欲要說什麼,急救室的燈暗了下去。
急救室大門開了。
醫生從裡麵走出來,寬慰道:“都是家屬對吧?病人送來搶救及時,問題不算太大,現在已經搶救回來了,主要原因是心源性栓塞,隨著血流進入腦動脈,引起的昏厥。”
“看得出來病人最近一段時間身體很不舒服,也勞累過度,以後這情緒不能有太大的動靜,也不能累著,心情也得放輕鬆,不然隨時有腦梗的風險……”
消息幾乎是好壞參半。
人是搶救回來了,但以後要注意的就多了,裴青垂了垂眸,問:“他什麼時候能醒?”
“現在就醒著,等會兒就能看望了。”
醫生所言不假,半個多小時後,裴利明住進了VIP病房,汪晴和裴紀安是最快撲上去,一左一右守著的。
其次是胡重等人。
反倒是裴青,被眾人擠在了最外圍,湊近都不能。
阮棠悄悄握緊了他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小聲道:“安心,不會有事的。”
裴青隻趁機摸了摸她的唇,內心毫無波瀾。
或許是之前氣狠了,又或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遍,醒來之後的裴利明帶著點劫後餘生的慶幸,看著滿屋子的人卻也瞬間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在什麼年齡段就該做什麼樣的事。
他忙了將近一輩子的事業,現在也該輪到下一代的人身上了。
餘光掃過哭的眼睛都紅腫了的裴紀安,他暗暗搖頭,目光放在了人群外圍的裴青身上,道:“裴青,過來。”
“……”
裴青上前了兩步,眼神淡漠。
周圍人散開,裴利明掃過目露慌亂之色的汪晴,再看看麵無表情,無波無瀾,全部注意力都在阮棠身上的裴青,他閉上了眼,過往的種種都在他腦子裡過濾了一遍。
以前的那些事,裴青兩年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他沒有完全知情,但也不是一星半點都不知道的。
等事情查出來之後,他對裴青的愧疚也不少。
可錯了就是錯了,他當年對不起汪晴,婚後出軌有了裴青,這孩子出生便帶著原罪,就算他真心喜愛過,那點疼愛也在一些事情暴露出來後也消磨殆儘,半點不剩。
但現在不一樣。
他要的是一個合格的掌舵人,情感上他依舊會選擇裴紀安,理智上,裴青才是最佳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