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中居,又不是水中居。
亭子四周依舊掛著白帷幔,皎潔明亮的滿月掛在天上灑月光,照的亭上積了些水的新瓦泛著些幽光。湖麵浮著綠油油的大片荷葉,偶爾夾著幾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看著生機勃勃甚是養眼。
真正的水中居亭子這裡缺磚那裡少瓦,舊舊的。湖麵也沒有荷葉荷花。
韓儡儡看了一圈兒周圍沒看見樹精,倒是發現亭子裡麵對麵坐著兩道身影,隱約還有琴聲和說話聲傳出,且那說話聲聽著還很是耳熟,心莫名懸了起來。
他踩上木橋朝亭子裡走了過去,亭裡坐的是小倩和寧采臣,兩人不知說到了什麼趣事,對視而笑很是開心。
韓儡儡來不及多想他們怎會認識,正要上前卻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阻擋在亭前,進不得半步。便是出聲喚人,也沒能引起他們注意。
樹精忽又出現在身側為他解惑:“彆費力了,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
他問:“這是怎麼回事?幻境?”
樹精搖了搖手上折扇,漫不經心的道:“是幻境還是夢境,接著看不就知道了。”
幻境和夢境一字之差,差的可是天地間的距離。幻境裡全是假的,隻需打破便能出來。夢境裡真假各摻半變幻萬千,一步錯步步錯,生死隻在一念之間。
韓儡儡聞言熄了嘗試出手打破身前屏障的念頭,望向裡麵聊的歡快的兩人。亭外的動靜雖傳不到裡麵,但裡麵的交談聲他和樹精站在外麵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約是被燭火映的,亭內透著暖熏熏的光亮。裡麵的一人一鬼說是在聊天實則更像是問答,小倩問問題,寧采臣回答。且聊的大多是些沒味道的話題,像極了沒話找話。
好在這場枯燥乏味的對話未持續太久,寧采臣不知小聲嘀咕了句什麼,而後便有些坐不住的站起身來回走了兩步頻頻朝外看,神情中透露出幾分焦躁不安。
小倩淺笑,安撫道:“寧公子勿急,二哥做事向來有分寸,便是來不了也會差人過來知會一聲,此時想是已經在路上了也說不定。”
寧采臣又看了眼亭外黑乎乎一片的墨色,嘴裡連聲道也是,臉上擔憂卻是不減半分的。方才他本是和公子明一前一後進了鬼寺,剛進門沒走兩步忽地吹進來好大的風,就在風卷著塵沙迷的他睜不開眼時聽見有人叫了三聲明公子,隨後風停下來眼再睜開便沒了白袍公子的身影。
事發突然,他忙出來尋找,要找的人沒找著倒是循著琴聲過來尋到了公子明的妹妹小倩姑娘。小倩姑娘說公子明是因家中急事被仆人叫了走。
寧采臣有些懷疑對方話的真假,那風來的古怪,公子明也消失的離奇,況且小倩姑娘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在這亭子裡做什麼?不怕麼?
猝不及防那路過行人曾附在他耳邊說過的話又浮現在腦海,牽連著心口泛起一圈漣漪…吸人陽氣的女鬼……
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悄悄朝石桌後的小倩姑娘看了過去,女子不施粉黛的素淨臉龐好像是太過白了點兒,眼底還泛著些青黑,嘴唇也是暗色的。
一不留神看的時間久了被察覺,躲閃不及恰巧撞進了對方盈盈水色的眸子裡,寧采臣眼神一滯,下意識的開口:“我……”
正撫琴的小倩受驚分心不小心勾斷了琴弦,繃斷的琴弦劃傷了柔嫩的指腹,她一時吃痛沒忍住小小驚呼了一聲。
寧采臣見狀欲上前卻又不知為何生生止住腳步,站在離她有些距離的位置遙遙問道:“你沒事罷?”
小倩留意到他眼底的戒備神色眼波流轉間有了主意,隨即佯裝驚恐失手打翻木琴,慌亂的跳站在石桌上指著地麵害怕驚叫:“蛇!有蛇!”
聽聞有蛇寧采臣也慌,什麼女鬼男鬼的都拋在了腦後,隻滿腦子的蛇蛇蛇。但他仍記自己是個比女子強壯些的男人,忙拎起擱置一旁的書箱上前左右看著作勢要砸:“莫怕莫怕,蛇在哪裡?我趕走它。”
“呀,它在那裡,好大一條。”小倩隨便指了個方向,待寧采臣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時,又忽然換了個方向指:“快快,它又跑到那邊去了。”
生怕被蛇再纏住的寧采臣在原地轉了個圈兒,砰砰心跳如鼓:“在哪兒?我怎麼看不到?”
“哎呀,它要爬到我腳邊了。”小倩說著腳步不穩一個趔趄從石桌上倒了下來,寧采臣慌亂之下扔了書箱空手去接,將人接了滿懷,觸手間滿是滑膩微涼的肌膚。
韓儡儡知道這是小青小倩一眾女鬼引誘活人時的慣用伎倆,因此並不驚訝,反而帶著些興味好奇寧采臣接下來的反應。
是坐懷不亂還是意亂情迷?畢竟小倩出手從未落空。
寧采臣非禮無視的從眼前白花花的脖頸上移開視線,漲紅了臉結巴道:“姑娘我,我們是否靠的太近了些?”
“我被蛇嚇得腿都軟了,站不起來呀。”小倩柔弱偎在他懷裡未打算離開,反而貼的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