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用跟烏木的簪子挽了一個發髻。
阿婆麵前的案子上,蹲著一排白白的麵皮。是餛飩皮兒。
有客人需要吃碗熱乎的,她就會站在案前,拎起皮兒現包。
阿婆煮餛飩的速度也很快,她旁邊的大鍋燒起來的時候,麵前瓷碗一字排開了最少十個。
每個瓷碗裡放一小勺豬油,小半勺醬油,一點點的榨菜,一抓把的蛋皮絲,零星捏上幾粒小蔥,開水一澆,就是一碗香氣滿溢的餛飩湯。
當中浮白飄綠,黃橙橙的蛋黃絲兒配上紅彤彤的榨菜苗,煞是好看。
大鍋之中的圓肚餛飩,隻要是在麵上翻了跟頭,讓阿婆看到了蹤跡。
那麼等待它們的結果隻剩下一個,一把碩大的笊籬抄著底兒的一撈,這些在熱水鍋中翻江倒海的餛飩大將們,就被丟到了碗中。
這個不錯!賣相滿分,就是它了!
麥凡開口:“阿婆,來一碗餛飩呢!”
“好的!少年伢,要不要再來幾個燒麥的?”
年輕人隻是一碗餛飩肯定是吃不飽的。
麥凡往大鍋旁邊的蒸籠處看過,就看到那個阿婆很是自豪的將上麵虛扣著的蓋子給拎了起來。
這不算大的小蒸屜裡,擠著五個翻著菊花瓣的燒麥。
豬油將當中的糯米粒,浸的油汪汪又粒粒分明,能著色的醬油,把燒麥的芯兒,都塗成了一看就有食欲的淺醬的顏色。
隻一眼,麥凡就下了決定:“那就再來一屜豬肉燒麥。”
一句話,就讓那阿婆的應承聲都歡快了幾分:“好的呀!小客人慢用的。”
說完,淺口的大瓷碗擺在麥凡的麵前,當中輕蕩蕩的飄了六個豬肉餛飩,一小口的蒸屜擺在瓷碗的前麵,竹筷,醬油碟,外加一紅彤彤的辣子罐兒……一並都擺在了麥凡坐著的小案幾上。
聞著這香氣四溢的早點,運動了一晚上的麥凡隻覺得饑餓難耐。
他端起海碗,吸溜溜的喝了一口湯,然後就埋頭大快朵頤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早點,沒有現實世界裡的精致。
可是味道……卻是實打實的天然,粗糲之中帶著美味應有的樸實。
麥凡吃的斯文有禮,放下空碗的時候,攤主阿婆才隻收他80個大錢。
這個時候,物價還沒開始飛漲,若麥凡不貪圖口腹之欲……
他在這條街上吃一頓‘套餐’,最多不過二三十個錢兒,就能將自己的肚皮塞的溜圓。
……
美味的早餐,提起了麥凡的精神。上到大路麥凡為自己叫了一輛車。
“花園路思文書齋。”
黃包車夫應了一聲好,拉起車直奔著富人區紮堆的花園路。
花園路位於海上區的法租界中,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才能住進去的區域。
麥凡要去的思文書齋,是坐落在法租界與普通老百姓接壤的邊緣區域。
書店很大,窗瓦通明。
老板是一個長衫的讀書人。
書店內裡售賣的書籍,有中有西,若是趕巧了,還能買到英文原版的與外文專業的書籍。
因為種類豐富,這個思文書齋的生意不錯。
麥凡每次從學校放學後都要從這個書齋門口經過,進去瞧瞧最新的畫報。
一來二去的,這裡就成為了他另外一處消遣時間的地方。
思文書齋向陽的一角,被這家店的老板開辟出來了一處讀書區。
區域中有英吉利式樣的餐桌,人造革麵兒的沙發。
落地的窗戶,外搭的涼棚,以及偏西方的下午茶。
麥凡最喜歡的做的事,是約一個對文學感興趣的女青年,到思文書齋中來,請對方嘗嘗這裡最負盛名的伯爵紅茶以及奶油麵包。
在夕陽的餘暉之中與對方談談人生與理想,讓該位女同學對他大為改觀的同時……也感歎一下他的博學與文采風流。
當然了,泡姑娘是很費錢的。
臨走的時候,麥凡一定會在書齋之中買上一本頁數不多卻足夠精美的小詩集,外加上下午茶與細點的消費……
麥凡一個下午會在這個思文書齋當中花費一兩塊的銀元。
也正是因為麥凡是他們的大客戶,後來,麥凡也跟這位帶著金絲邊眼鏡的長衫先生熟識了幾分。
有的時候無聊了,麥凡會趕個早,在紀先生整理書架準備開張的時候,與對方聊聊……有關於‘姑娘們’的煩惱。
現在,麥凡要過去,跟這位紀先生說一番……比‘姑娘’更重要的話語。
‘叮鈴……’
下了車的麥凡,推開了文思書齋的大門,站在書架前麵的老板轉頭看了麥凡一眼,就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麥凡找到自己慣坐的位置,找了一個玻璃杯,從暖水瓶中替自己倒了一杯開水,躊躇著開了口:
“紀先生,我又碰到煩心的事兒了。”
紀先生隨意搭話到:“又是因為那個叫做蘭夢瑤的同學?”
麥凡歎口氣:“可不是就是她嗎?你說,現在的女人,要不要這麼狠毒,小小年紀就學會害人了啊。”
說的紀先生有些不解,轉頭看向麥凡。
卻看到麥凡拿了一把槍晃了晃,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給塞入到了懷中:“看見了沒?為了搞我,給我弄了把真家夥。”
紀先生見此,才覺得有些嚴重。
他放下書走到了麥凡的對麵,扶了扶眼鏡:“這是從哪裡來的?”
“就算是被女子欺騙了,也不能企圖用凶器報複回來啊。”
麥凡委屈,為自己辯解到:“紀先生,這槍又不是我尋來的。”
“這把槍,還是那個女同學……親自遞到我的手中的。”
“為的就是害我,害得我有去無回啊。”
啊?事情是如何的?
紀先生一臉的惶然,坐在麥凡的對麵,聽著這位少爺給他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任務。
……
然後,這位紀先生焦急的勸到:“哎呀,麥少爺,你可千萬不要趟這趟渾水的。”
“你要踏踏實實的做一個學生,好好的讀書,麥老爺子那麼大的家業,可都指望著少爺去繼承呢。”
“麥少爺何必將自己摻和到並不想乾事情當中呢?”
“那樣的女子啊,麥少爺以後也莫要再與她來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