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珩和陸硯不便開口說話,那秀氣小年輕也對他們擺手,示意不要出聲,三人一同輕飄飄下了屋頂,落在客棧院中。月白風清,靜夜沉沉。
先前景珩和陸硯遠遠瞥了眼這個比他們年紀小的小年輕,並未多瞧,沒料到此人竟然也是個修士。
小年輕聲音稚嫩,先開口道:“你們也看不慣祁雲寒對祁小沙的所作所為嗎?”
這話問得很沒經驗,既暴露自己的意圖,還給對方準備好了半夜上屋頂偷窺的理由。好在陰差陽錯蒙對了,景珩頷首道:“你……想救祁小沙?”
小年輕看著景珩和陸硯像好人,比那祁雲寒不知順眼多少倍,便沒什麼顧忌地說了起來:“對啊。祁雲寒仗著自己是紫霄宮宮主的嫡子,位高權重,完全不把親弟弟當人看,這種仗勢欺人的人最讓我惡心。祁小沙太可憐了,我躺在床上,想到他在地上狗爬的樣子,就非常心疼,睡不著覺。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既然我們的目的一致,不如結交個朋友,我叫沈……申宿雲。”
景珩凝眉輕聲道:“宿雲?”無憂門曾有一位聞名遐邇的宿雲仙人,有通天徹地之能,便是那位將欒木從雲雨山移植到無憂山的前輩。
申宿雲道:“不錯不錯。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個名人的名字,無憂門的宿雲仙人,蕩妖除魔,移山倒海,無所不能。我特彆仰慕那位仙人,所以五歲改了這個名字。兩位兄台如何稱呼?”
景珩看他身材嬌小,聽他聲音尖細,又無喉結,雙耳耳垂還有小小耳洞,便猜他應當是個女子,隻是穿著粗布,以男子身份行走江湖。他既不肯透露真實身份,景珩也不想張揚,便道:“在下和我師弟乃不知名散修,不足閣下記掛。”
申宿雲吧嗒下嘴,頗有不屑之意,又道:“那你們剛剛在屋頂做了什麼?”
景珩道:“略施小計,祁雲寒已經昏睡過去,現在我們隻要將祁小沙放出來就行。”
三人一同進屋上樓,祁雲寒所住的房間竟然無人看守,想來他自負沒人敢吵擾他。
陸硯飛出一道銀光,門內的鎖就開了。三人進去,看到被鐵鏈鎖住的祁小沙靜靜跪在祁雲寒的床邊,似忠心的狗,又似虔誠的信徒,不弄出一丁點動靜。
景珩輕輕皺了皺眉,也不知祁小沙是不是每日每夜都這麼跪著?
聞得有人開門靠近,祁小沙輕輕轉過頭來,他的臉果然被洗腳水洗白不少,露出一張清雋秀朗的臉蛋,對比之下,一道道或黑或紅的傷痕也更明顯。
祁小沙驚詫萬分,嘴唇蠕動,卻未發出聲音,大概是因為許久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來。
景珩做了個“噓”的動作,輕聲道:“我們是來救你的。”
申宿雲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裡麵裝滿了金子,遞過去道:“你帶上這些錢,逃得遠遠的。天下之大,總有你的容身之所。”
祁小沙跪在地上沒有起來,慌張地看看床上躺著的祁雲寒,又看看景珩他們,沒有伸手去拿金子,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申宿雲性子急,一把將他拽了起來,道:“我們不是壞人,就是行俠仗義!你快走吧!難道你想一輩子給祁雲寒這個瘋子當狗嗎?”
祁小沙終於給了點反應,他搖搖頭,不想一輩子給祁雲寒當狗,不想一輩子任人踐踏。
他的動作極輕,即便是剛剛被申宿雲拽起來,身上的鎖鏈也沒有發生任何聲音。大概是年深月久,他早已學得如何小心翼翼不讓鎖鏈吵到祁雲寒。
景珩不敢細想,祁小沙的輕聲動作下是多少折辱毆打鞭笞的教訓。
見祁小沙仍是站在原地不動,申宿雲焦急道:“那你就逃!如果你實在無處可去,就去……就去蘇州沈家。沈家家主義薄雲天,肝膽照人,一定會保護你的。”
申宿雲瞅了眼景珩和陸硯,湊近祁小沙耳畔,聲音低了下去:“實在不行,你就亮出這個包裹,他們會收留你的。紫霄宮再猖狂,也不敢和蘇州沈家作對。”
祁小沙看出眼前三人是想救他於水火之中,這的確是他改變命運的一條路。隻要他按照他們說的做,也許就能逃出生天,就能從此離祁雲寒遠遠的,再也不用活得人不人狗不狗。
但是他恨,他不甘心。
陸硯見祁小沙猶豫不決,索性代替他做決定,祭出不語劍,欲給他挑斷手腳上的鐐銬,卻聽祁小沙搖頭道:“不,我不走。我……我要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