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本來以為佛經丟失而失魂落魄,現在因為他一句話,眉眼頓時活泛起來。
她眉開眼笑的問他:“謝相此話可當真?”
也該讓長安城的人開開眼界,什麼堪比聖人再世的謝相,放在她公主府的門楣麵前,還不是照樣老老實實的給她伏低做小。
說得是誇張了些,可是話糙理不糙,到時候江煊肯定第一個羨慕嫉妒恨。
“當真。”謝槐玉口吻篤定。
江窈心情一好,心思也變得活絡。
她眼睛珠子提溜一轉,和他翻起舊賬來:“第一次來藏書樓你應過我的話,我可還記著呢。”他休想跑的。
謝槐玉揶揄她:“先前問你,你不是說半點都記不得麼?”
“那是騙你的。”江窈輕蔑道,想不到吧,隻有她糊弄彆人的份,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謝槐玉看著她沾沾自喜的模樣,想了想,自己還是不要戳穿她的幻想好了。
抄給鄭太後的佛經固然重要,可是她心裡頭的好奇心早已被人勾起。
江窈兩相權衡之下,忍不住問他:“藏書樓的窗戶為什麼都是釘死的呢?”
謝槐玉思忖半晌,開口道:“牽扯到光熙十六年的一樁舊案。”
“直接說十年前啊……”江窈抿了抿唇,“謝相你繼續。”
她若是沒有記錯,十年前的話,謝槐玉不過才十二歲。
“當時我還未曾被謝清嶸賞識。”謝槐玉的眸光晦澀莫測,“國子監鬨了瘟疫,所有人都被鎖在藏書樓裡。”
江窈聽得一知半解:“我父皇下的命?”
“是。”謝槐玉似乎是在回憶什麼,眉頭緊蹙,“若是放在現在,由我來處置這樣的事,也會下同樣的命令。”
“可是長安城中許多和你一般大的世家子弟都安然無恙,並不曾聽說過當年有何人家中夭折過子嗣。”江窈覺得這事聽來實在荒謬。
“確實是這樣。”謝槐玉不置可否。
江窈聽連枝科普過,宮裡就有許多忌諱的秘事,“因為裡麵牽扯到什麼人了麼?”
謝槐玉沒有再吭聲,半邊下頷都埋在沉沉的夜色裡,黯淡不明。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想到啞奴。
她喏動著唇想問他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問他。
換成以前的江窈,一定會刨根問底,並且控訴他說話不算數。
她思索三秒,拋出心底另一個不安的疑惑,“為什麼要同我說這些?”
謝槐玉挑了挑眉,旋即便恢複自如,“小殿下以為呢?”
燈火通明的國子監,府兵舉著火把進來搜尋,為首的連枝著急喚道:“殿下,殿下……”
於連枝而言,抄書沒了不打緊,若是公主再不見了,真正兒是天塌下來。最重要的是,眼下連謝相都不見蹤影。
這一切的人聲鼎沸都被隔斷在天窗外,像細碎的流沙鋪成的銀河斜躺在黑夜裡。
江窈垂下眼睫:“我先回府了。”
謝槐玉無動於衷。
“你也早些時候回吧。”江窈斟酌著措辭,“啞奴瘦不禁風的跟著你,這樣寒的天……”
謝槐玉傾身看著她:“小殿下再沒有彆的話要對臣說了麼?”
“謝相既對藏書樓的事情這般清楚,想來當年必然牽扯其中,你又何必如此介懷於往事,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江窈對上他漆黑色的眸子,怔愣道,“不是麼?”
謝槐玉廣袖一揮,順勢撿起一卷竹簡,朝著她額鬢邊輕輕落下來,不偏不倚伴著她怦然的心跳聲,三聲後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