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捉蟲)(2 / 2)

江窈:“……”有這麼明顯麼?好歹她也是專業的啊。

作為一個職業演員,江窈感到深深的挫敗感。

連出宮的馬車都變得顛簸起來,車夫忽然勒住韁繩。

江窈差點蒙頭栽一跤,幸好連枝手疾眼快,扶住她後下一秒就對車夫展開嘴炮模式。

車夫對此表示冤枉:“前麵是回公主府的必經之路,有人截著路口,過不去啊。”

連枝仍舊怒氣難消:“哪個不長眼的?”

車夫道:“似乎是謝相的馬車。”

然後江窈就見證了連枝的變臉過程,怎麼她身邊的人個個都是戲精。

“原來是謝相,肯定有什麼事啊,要不……”連枝給江窈使眼色,“殿下去問問他,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他能有什麼要緊事,他所謂的要緊事不就是消遣自己,江窈無動於衷的看著連枝:“你眼睛進沙子了?”

連枝糾結道:“……沒有。”

“他要擋道,我還非和他爭不成?”江窈挑眉,“你到底是我這邊的,還是他那邊的。”

連枝當然是選擇和相府那邊撇清關係,“殿下說得是。”

反正她回府也是要出來的,江窈這樣想,索性便挑簾下車。

連枝緊跟著她:“奴婢同您一道。”

江窈嗯一聲,沒有拒絕。

連枝替江窈束好她常戴的幕籬帷帽,這是她出宮在民間一貫的打扮。

江窈一路專挑小徑,去了朱雀街,連枝從頭到尾暈頭轉向,被自家公主的辨位能力震驚到。

街道上川流不息,四處都是美輪美奐的花燈。

麵前出現一串冰糖葫蘆,以及男人骨節分明的虎口,玄色的廣口衣擺上繡著玄紋。

小巧玲瓏的山楂,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蘸糖,用竹簽串著,像極了街邊的張燈結彩,泛著瑩瑩的光輝。

有那麼一瞬間,她都能想到酸酸甜甜的口味。

“一串冰糖葫蘆也好意思拿得出手,”江窈嘴上這樣說,手上卻接過竹簽,“謝相何時變得這般小氣?”

連枝:“……”可是公主你還是跟著一串冰糖葫蘆把她撇下了啊,而且是頭也不回的那種。

酒香不怕巷子深,美食珍饈嘗慣了,偶爾也得嘗嘗鮮。

這就好比整天吃肉,時不時也得清茶淡飯,刮刮油。

江窈啃了一口糖葫蘆,清香的甜味彌漫在味蕾裡,原來是櫻桃。

謝槐玉的聲音溫潤:“照你這話的意思,過去送你的那些,想必你都十分歡喜了?”

明晃晃的街道裡,比平日裡亮堂不少,好似鍍了一層金色夕陽的餘暉。

江窈抬起眼睫,看著他眼角的淚痣,攝人心魄。

她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話裡曖昧不清的意味,磕磕絆絆的反駁他:“誰、誰說我十分歡喜了?”

謝槐玉麵無波瀾,江窈愈發見不得他這副模樣,凶巴巴的說:“你少自以為是。”

路邊首飾攤的小販一陣吆喝,忽然對著謝槐玉吆喝道:“您夫人戴上一定好看。”

江窈本來想反駁來著,她和他站在一起,無論是從年齡還是身高上來看,明明更像兄妹。

這小販都能顛三倒四,亂點鴛鴦譜,陽奉陰違到這種地步,可見是個沒什麼眼力見的。

江窈心裡誹謗,連謝槐玉給她戴上手鏈都沒有察覺。

她低了低眼,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玻璃珠子似的水晶鏈,襯著她腕上瓷玉似的肌理,星月爭輝,確實好看得緊。

江窈忍不住嘟囔道:“你看,你還說你不是小氣。”

然而她沒有看到謝槐玉眸光裡若有若無的笑意。

江窈下意識趨步跟著謝槐玉,眼前不再是她熟悉的街坊時,她納悶的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謝槐玉用江窈之前的話回敬她:“反正這世上什麼事我都能自以為是,還問你願不願意做什麼?”

江窈:“……”不僅小氣還記仇,什麼人啊這是。

等到她稀裡糊塗跟著他走到環繞朱雀街的河堤邊上,石板上映著青苔。

謝槐玉朝跟前的船夫招了招手,江窈看著麵前的畫舫,這才明白過來,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大手筆。

河畔上絡繹不絕,人聲鼎沸。

江窈半邊手肘搭在欄邊,天上掛著道月牙。

漫天的煙花流光溢彩,謝槐玉的眉宇都溶著暖意。

他笑意融融,肆無忌憚的端詳著近在咫尺的女子,一遍又一遍。

江窈不知不覺倚在畫舫裡眯上眼,在旁人眼裡,謝槐玉幾乎已經將她圈在自己的臂彎裡。

薄唇擦過她的額鬢,帶著微微涼意,江窈如若夢中初醒。

她現在覺得不止天上在放煙花,好像這煙花都波及到水麵似的,連她整個人都浮浮沉沉起來。

“咱們這算怎麼回事啊?”江窈看到岸邊有人朝這裡張望,嗔怪道,“招搖過市的,實在太惹人注目。”

謝槐玉不疾不徐道:“咱們不是一直都是這麼回事嗎?”

誰跟你咱們啊,江窈輕輕蹙眉,眸光裡流露著迷茫,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她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腦袋裡也浮浮沉沉,大概是家宴的酒後勁餘存,依稀泛起漣漪。

江窈抬眼一看,經過的畫舫裡三五成群,個個都是熟悉的身影,說起來奇妙,她覺得自己頓時酒意都清醒了大半。

大搖大擺為首的那位,手上大冬天握著柄象牙骨折扇,除了江煊還有誰。

江窈心下咯噔一聲,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不假思索的回頭,整張臉都埋到謝槐玉胸膛上。

她的指尖緊緊揪著他的衣袖,仿佛他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船板上很快被人占據,換成以往的秦正卿,見到謝槐玉,肯定第一個上來搭話,沒有人注意到秦正卿的異樣。

這次第一個上前搭話的成了江煊,事實上,他是硬生生被推出來的,這些人平時不著調,見了謝相又都鬨著來打招呼。

“謝相。”江煊樂嗬嗬的笑,謝槐玉朝他頷首示意,安撫似的拍了拍懷裡的女子,動作親近又疏離,讓人絲毫不感到褻瀆的出格。

人人都投來異樣的眼光,其實江煊對這樣輕浮出佻的行為也不甚理解,主要當事人是謝相,要是現在換成肅王在畫舫裡摟著個女子,江煊絲毫都不會覺得意外。

江窈想後悔已經來不及,她現在覺得自己這酒意哪裡是清醒,隻怕是越來越醉了。

女子的衣衫正好埋在夜色裡,江煊試圖看清楚,卻隻看到及到及到腰後的青絲霧影,尤其是那一段楊柳似的腰肢。

再想仔細辨彆清楚,謝槐玉廣袖一抬,將人遮了七七八八。

江煊摸著下巴,“想必這位就是謝夫人吧?”

秦正卿小聲提醒他:“謝相不曾娶妻。”

空氣仿佛被凝固,江煊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

“若有唐突,還望謝相海涵,莫要同我們這些小輩一般見識。”相比江煊從小就跟著光熙帝上朝的那點閱曆,秦正卿就顯得圓滑許多。

一來這屬於枉論家事,二來秦正卿過去常聽江煊念叨謝相如何如何,他就說麼,謝相才不會無緣無故和人為難,江煊自身也有許多不妥的地方,即便是政見不同,常有口角,那也是為了鞭策不求上進的江煊。

江煊卻嫌局麵不夠亂似的,直言斷定道:“那便是謝相的姬妾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父皇成天在他麵前拿謝槐玉當正麵模範,私底下還不是照樣和他一樣遊畫舫,和姬妾更是形影不離,都快黏到一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