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是個挺有耐心的人,哄起人來更是,他哄人時也不是為了騙財騙色,就隻是單純地想那個被哄的人高興,今天,他就想讓孟庭靜高興,因為孟庭靜解了他的心病,也讓他很高興。
“海洲的館子我都不熟,司機說這裡好,你來過嗎?還合口味嗎?”
“沒有,”孟庭靜語氣有些生疏,像是剛學會說話不久,還不大會組織語言,“我不常下館子。”
“這樣……”宋玉章溫和道,“因為忌口多?”
“不是,”孟庭靜忽然感到了煩躁,他挑起眼睫,不耐煩道,“你管那麼多呢?”
宋玉章握著菜單牌子,悄無聲息地笑了,目光落下去,一副縱容他鬨脾氣的模樣。
孟庭靜心煩意亂,覺著自己這樣有些任性不講道理,他心中悚然一驚,心道:“我是娘們嗎?”
孟庭靜又看向宋玉章,宋玉章正仔細地察看菜單,孟庭靜在他的從容中後知後覺地又發現了個新狀況——這混蛋該不會把他當女人哄了吧?!
那也不對,他跟陳翰民好過,陳翰民也不是女人,就是個小白臉嘛!
孟庭靜思緒一頓,腦海中倏然轟隆隆大車碾過,回憶宋玉章與他在船上相遇時起的種種——這人一睜開眼睛便寶貝兒親愛的亂叫,捏他的手指拍他的臂膀,對他說話態度總是曖昧而奇異,故意地惹惱他,又降低身段地來哄他,這樣打一巴掌又給個甜棗……
所以……宋玉章現下這是看上他了,在拿他當兔子哄?!
“我圈好了,你瞧瞧還有什麼要加的,或者你不喜歡的,就刪去吧。”
宋玉章將單子點在桌上平推了過去。
孟庭靜一動不動,整個人仍沉浸在被當兔子哄的震驚中,目光遲鈍地落在了桌上的單子上,宋玉章的手按在上頭,修長白皙若美玉,孟庭靜目光寸寸上移,一直挪到宋玉章臉上。
宋玉章神情溫柔,麵上帶著笑,他天生一副風流模樣,不笑尚且勾人,笑起來更是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孟庭靜受驚了般挪開目光,險些拔腿就走,幸而他到底不是沉不住氣的毛頭小子,立即又鎮定下來,坐得穩穩當當,隻眼神瞟了瞟,姿態是擺出來了,可又立即恍然驚覺自己這樣很像是刻意拿喬的兔子做派,於是坐直了探身過去拿起了菜單。
“就這樣吧。”
“好。”
宋玉章招來店員遞上單子,店員是個白俄小夥,皮膚慘白臉頰上一大片粉色的雀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宋玉章,宋玉章見他相貌特殊,也多看了兩眼,白俄小夥在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一口雪白齊整的牙齒,彆人笑,宋玉章自然也回了個笑容。
孟庭靜手掌擱在膝頭,冷眼旁觀著兩人對視微笑,心裡是一百個一千個的不舒服,在心中冷冷道:“又在發騷。”
宋玉章收回目光,毫不厚此薄彼地也對孟庭靜笑了笑,孟庭靜原本是想哼上一哼,然而心中記掛著自己不能在宋玉章的哄騙中淪為個兔子脾氣,所以他也笑了,笑得很不在乎。
館子挺正宗,上來的菜,宋玉章道道吃不慣,不是又鹹又腥的魚,就是紅得像血的湯,一喝,酸不酸甜不甜,味道很怪異,切好的麵包一片片嚼在嘴裡像嚼石頭,旁邊配了醬,宋玉章不敢碰。
孟庭靜吃飯時一個字都不說,一點兒聲沒有,喝湯也沒聲,刀叉勺落在餐盤裡都是乾脆利落“嚓”的一聲,用餐動作具很優雅,讓宋玉章大飽了一回眼福,飯雖難吃,所幸秀色可餐,宋玉章喝著唯一能入口的湯,心中無奈地想。
又是“嚓”的一聲,孟庭靜放了茶杯,抽了隨身的手帕擦手,眼梢看向宋玉章,麵無表情道:“真他媽難吃。”
宋玉章正在喝那又酸又甜的湯,聞言險些沒噴出來,他咳了兩聲,趕忙拿了手帕擦嘴,擦乾淨後,他微垂下臉,眼睫上翹著扇了兩下,衝著的是孟庭靜的方向,孟庭靜翹著一條腿,遲疑了一會兒,受了他的暗示,也微微垂下臉,向他的方向靠過去。
“孟兄,我也覺著這菜不大合口味。”
宋玉章聲音壓的低低的,話中帶笑,孟庭靜看他一眼,見他眉眼齊彎,緊繃的嘴角也鬆了鬆,“你故意害我麼?”
“冤枉,孟兄,我等了一下午就專程候著請你吃這一頓,怎麼會故意害你?”
等了他一下午……
孟庭靜目光犀利,“真等了我一下午?”
宋玉章怔了怔,“自然。”
“在哪等的?”孟庭靜咄咄逼人。
“沈家巷子。”
“那兒?”
“賭了一下午的棋,輸了五塊。”
宋玉章語調始終輕快而活潑,且帶著一股同他說悄悄話的親昵,孟庭靜簡直無法狠下心來生氣,他瞥了宋玉章一眼,道:“在沈家巷子賭什麼都贏不了,知道為什麼叫沈家巷子嗎?沈家人管著的。”
宋玉章笑了笑,“知道,隻是窮極無聊,多謝孟兄關心。”
孟庭靜心道:“誰關心你啊往自個臉上貼金,哪涼快哪死去吧!”
付了賬,給了小費,兩人一起出了餐廳,剛出餐廳,孟庭靜便去盯宋玉章的手,宋玉章的手正在收錢夾,察覺到孟庭靜的視線後,動作便頓住了,瞥眼望向孟庭靜,目光中作出了疑惑。
孟庭靜似笑非笑道:“五爺,夠大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