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洲的舞廳眾多,競爭也極為激烈,其中屬維也納現在風頭最盛,裡頭有好幾位全海洲知名的交際花常駐,夜裡門口霓虹閃爍,香氣撲鼻,賣香煙、賣花、賣糖的小童濟濟一堂向來往的顧客兜售。
宋明昭說是來跳舞,其實是來喝酒的,對於那些美麗的交際花,他都看不上,特意囑咐了宋玉章要當心,彆著了她們的道,在他眼裡,宋玉章是個溫柔嫻靜的弟弟,大概還是個處男。
宋玉章實際很少來這種風月場所。
不是他多高尚,而是他對女人沒興趣。
也幸好他對女人沒興趣,否則他現在估計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個孩子的爹了。
宋明昭幾杯酒下肚後開始說胡話,一會兒罵宋玉章是野種,一會兒又哭著拉宋玉章的手說他們倆才是真兄弟,他麵貌端正俊秀,光看臉,絕看不出任何愚蠢狹隘的部分,是個很動人可愛的青年。
宋玉章喝了口冰涼的酒,嘴角帶笑地注視著宋明昭趴在桌上緋紅的臉。
“四哥?”宋玉章低喚了一聲。
回應他的是一聲小呼嚕。
宋玉章笑了笑,抬手招來了服務生,“你們這裡樓上還有房間麼?”
“有。”
“給我來一間。”
宋玉章扛著人上了樓,給了服務生小費後,將人扔到了床上。
宋明昭還沒徹底醉死,在床上嘟囔了幾句後,翻身將臉埋進了枕頭。
宋玉章輕搖了搖頭,去房間內的洗手間解了手,慢條斯理地洗了遍手,宋玉章凝視了鏡子裡的臉,他轉動了下巴,望見下頭微微冒出青茬的胡須。
憋著火啊。
宋玉章雙手撐在洗手台上,邊笑邊搖頭,內心自我評價道:“饑渴。”
宋玉章把宋明昭扔在房間裡,打算在這風月場所中實施一番獵豔行為。
不必太講究,人漂亮乾淨就行。
宋玉章不緊不慢地走到房間儘頭的樓梯,在下樓梯時他意外地碰上了個熟人,對方穿著一身淡色長衫,陰柔俊秀,與在台上著女裝時大為不同,宋玉章一時沒認出來,錯身而過時,他道:“小玉仙?”
小玉仙正低著頭向前,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胸口猛地一跳,極為詫異地扭過頭,當看到是宋玉章時,他神色立即就慌張了,“宋、宋爺……”
宋玉章看他麵色慌亂,又聯想起自己所處的地方,差不多立刻就明白了,他微一點頭,轉身即走,不多招呼,怕小玉仙難堪。
樓梯是旋轉著的,宋玉章下了一層後察覺到上頭的視線,他一仰頭,對上了小玉仙俯視的目光,小玉仙被他一看,立即受驚似的收回了探出的頭。
宋玉章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心道:“小兔子。”
腳步向下走了幾階,宋玉章越走越慢,最後還是回了頭,他三步並作兩步地重新返回,小玉仙已進了走廊,走廊裡鋪著血紅的地毯,他走路姿勢優美,很有一番台上的風情。
宋玉章叫住了他。
小玉仙在台上風采無限,在台下看著倒不是那麼風華絕代的美男子,清秀而已,隻是眉眼嫵媚,也有他獨特的一番動人之處。
“來這兒乾嘛?”宋玉章溫聲道。
小玉仙被他這明知故問搞得麵紅耳赤,他低聲道:“見朋友。”
“我也是你朋友。”
小玉仙聽了他帶笑的話,一下仰起了臉。
宋玉章道:“我聽過你的戲,捧過你的場,應當也算是你朋友吧?”
小玉仙的手腳有些涼,他慢慢低下了頭,輕聲道:“算。”
“我們找個地方說說話?”
“……”
小玉仙為難了半天,低聲道:“沈爺還在等我。”
宋玉章慢條斯理道:“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叫爺的。”譬如他,就既不是東西,也不是爺。
宋家的權勢,小玉仙自然是知道在海洲有多盛,他躊躇片刻後道:“那就聽宋爺的。”
宋玉章招來了服務生又要了一間房,就在宋明昭睡的那間隔壁。
一進屋,小玉仙就發了抖,他穿著長袍,抖起來極為顯眼,袍子上的褶皺都跟著抖,宋玉章看著笑了,對他道:“坐下說。”
宋玉章在沙發上坐下,小玉仙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
宋玉章坐下後,他仍然站著,宋玉章指了離自己挺遠的地方,“坐。”小玉仙這才坐了下來。
茶幾上有煙有酒,宋玉章抽了支煙,正要點時,小玉仙道:“宋爺,我幫您點煙。”
宋玉章看了他一眼,小玉仙臉色慘白,然而神情很溫順,是一種認命的溫順,他人蹲著挪過來,劃火柴、點煙,隨後眼眸怯生生地看向宋玉章。
宋玉章抿了口煙,漫不經心地問道:“有經驗麼?”
小玉仙的臉更白了,“我是頭一回。”
“為什麼?”
“……”
小玉仙靜默半晌,道:“為了錢。”
“為了錢……”宋玉章低低道,他說話的聲音和語調都極為動聽,帶著一絲淡淡的夜的慵懶。
宋玉章又道:“多少錢?”
“一萬。”
“一萬?”宋玉章頗有些吃驚,他直接道,“你這麼貴?”
小玉仙臉又是紅又是白,“不是,不止一夜。”
“多久?”
“一個月。”
“那也不少了。”
宋玉章客觀評價道,將煙從嘴中抽出,夾著煙的手指搭在額頭,“怎麼就缺這麼多錢了?”
小玉仙原本是不想說的,可是說一點就能拖一點時間,少受點罪,於是他低聲道:“班主借了債,急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