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翰民眼尾含著一點淚衝宋玉章笑了笑,“上回我沒來得及說,其實我比你還大一歲呢。”
宋玉章也失笑了,“是麼?”
陳翰民“嗯”了一聲,又寂然道:“可你比我穩重多了。”
宋玉章心道那是因為你沒過過苦日子。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後,陳翰民提出要請宋玉章吃飯。
宋玉章心道果然是個少爺,這時候還想著請客。
“我請你吧。”宋玉章道。
陳翰民道:“真的嗎?”
“這還有假?”宋玉章拿起了一邊的外套,“走吧。”
陳翰民對於宋玉章一直都抱有追求者的心態,宋玉章對他稍好一些便足夠他驚喜萬分,尤其是宋玉章現在還肯對他好——他已沒什麼可回報宋玉章的了,宋玉章不喜歡他了。
宋玉章開車帶著陳翰民來到了國際飯店。
陳翰民最近一直焦頭爛額的,沒怎麼坐下來正經好好地吃過一頓飯,如今也算是塵埃落定了,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隻能是不破不立,故而陳翰民也終於感到了久違的瀟灑肆意,兩杯紅酒下肚後,他麵上也露出了一點活潑動人的神情。
宋玉章原本是不動神色的,可看他眼角眉梢騷模騷樣的,也有些意動了,開始考慮要不要吃上這麼一口兩口回頭草。
首先,陳翰民的滋味他嘗過,算是不賴。
其次,陳翰民現在雖然黑了,但他還並未在宋玉章麵前展示過他新的裸-體,說不定隻是臉黑了,身上還好呢?
最後,他連孟庭靜這樣高挑如竹竿的潑辣貨色都敢肖想往床上帶了,睡那麼一個曬黑了的陳翰民又有何不可呢?
消遣,消遣罷了。
再不排遣,說不準他哪天就要對宋家那幾個兄弟出手了。
那就真不好脫身了。
宋玉章抿了口酒,目光開始若有似無地在陳翰民身上逡巡。
而陳翰民呢,在這種事上是異常的敏銳,他察覺到宋玉章的目光後,拿酒杯的手都有些微顫了,他想會不會是他誤會了,他現在真是不大體麵漂亮,宋玉章還會喜歡他麼?
陳翰民試探地抬起了眼,宋玉章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對之後,宋玉章對他笑了笑。
那笑容立即就讓陳翰民打了個冷顫。
宋玉章放下酒杯,低聲道:“你今日若不想回家,就在樓上睡吧。”
陳翰民雙眼發直,舌頭都捋不直了,結結巴巴道:“好、好啊。”
國際大飯店三樓就有房間,宋玉章開了個房間,帶著陳翰民往上走,陳翰民手腳發軟,想到即將發生的事,身心都開始發熱發燙,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宋玉章,仰臉極為溫順期盼地看著人。
興許從明天開始,他便要開始一段新生活,新生活的一開始定然是苦澀的,但若有宋玉章陪他做最後一場夢,那麼他真是死而無憾了。
陳翰民的心中幾乎是對宋玉章產生了感激,他的目光太依戀也太專注,險些踩空了一階樓梯,幸好宋玉章抓住了他。
“小心。”
陳翰民被他拽著手腕,心又是撲通撲通地亂跳,他對看向他的宋玉章微微一笑,正要說些什麼時,忽然感到一道極為銳利的目光正向他們射來,宋玉章也感覺到了,他回頭一看,二樓的樓梯正浩浩蕩蕩地下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孟庭靜,而站在他身後微微錯開的一點竟然是沈成鐸。
孟庭靜看著拉扯的兩人,目光幾乎是漠然的。
倒是沈成鐸衝宋玉章先打了個招呼,“小宋少爺。”
上回小玉仙的事,沈成鐸結結實實地賣了個麵子給他,臨走之前,還說以後都是朋友,也沒再去找小玉仙的麻煩,宋玉章麵對他,也禮貌地回應,“沈老板。”
孟庭靜沒理他,宋玉章也沒主動招呼。
沈成鐸看了躲在宋玉章身側的陳翰民一眼,隨即笑出了聲,“小宋少爺,你的口味變得有點快啊,怎麼小玉仙伺候得你不舒服了?換了這麼個小黑臉?”
他一向是口無遮攔,在任何場合都不會忌諱說任何事,他毫無顧忌地說完後,卻是迎來了身前孟庭靜冷厲到了可怖的目光。
“孟老板,”沈成鐸依舊是滿不在乎的,“你瞪我做什麼?”
然後,沈成鐸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個大耳光。
孟庭靜出手又快又狠,衣袖都振出了一聲脆響。
那耳光幾乎令所有人都呆住了。
孟庭靜打完之後,麵色卻還是冷靜的,他對著滿麵不可思議的沈成鐸道:“說了多少遍了,講話不要那麼粗俗。”
沈成鐸有心想要發作,可麵前的孟庭靜卻不是個他如今能惹得起的角色,反而是自己還要倚仗對方,沈成鐸麵上火辣辣的,一言不發地忍了下來,心道:“你等著,你等著……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孟庭靜賞了沈成鐸這一耳光後,目光又再次射向了宋玉章與陳翰民。
陳翰民已經是有些嚇傻了。
他在學堂裡就很怵這位同學,如今孟庭靜成長為了雄霸一方的巨富,更是令他感到本能般的恐懼,他揪著宋玉章的衣袖,瑟瑟發抖地向後躲了躲。
孟庭靜凝視了宋玉章,很平緩道:“你過來,我同你說兩句話。”
兩人一起往台階下走了兩步。
孟庭靜頭臉靠近了宋玉章,宋玉章聞到他身上一點酒的香氣,隨後他清晰地聽到了冷冰冰的兩個字。
——“濫貨。”
宋玉章無動於衷,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對孟庭靜這炸雷一樣忽然就會發作的性子很是適應。
“小玉仙,你碰了沒有?”
孟庭靜的語氣是一種平靜的審問,下頭蘊藏著的卻是驚濤駭浪。
宋玉章在心中輕歎了口氣,眼見前兩日氣焰囂張的沈成鐸在孟庭靜麵前也不敢造次,他想他若是今日同孟庭靜賭這口氣,恐怕明天小玉仙就真要遭大罪了,隨即輕聲道:“沒有。”
孟庭靜沉默片刻,餘光掃向宋玉章,發覺宋玉章的神色很乖覺,不像是在說謊。
他有些微醺地想:看著這樣美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是個騙子,怎麼就如此紮他的眼、刺他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