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生性豁達,一向不同人結怨,行走江湖,何必呢?廣結善緣才是保命的法子。
隻是同孟庭靜之間的緣分,實在算不得善緣,隻能說是孽緣。
宋玉章伸出另一隻手捏了下孟庭靜的胳膊,溫和道:“上去說吧。”
見孟庭靜一臉無動於衷的模樣,他壓低了聲音,聲音中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就聽我一回吧,好庭靜。”
“行長。”
“行長好。”
宋玉章邊笑邊同擦肩而過的職員點頭,“辛苦。”
他腳步輕快地上了樓,推開辦公室的門,回身對孟庭靜道:“請進。”
孟庭靜走入辦公室,目光緩緩地在辦公室裡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辦公桌上那顆耀眼的鴿血石。
宋玉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坦然道:“那是你送的吧?”
宋玉章人走過去,伸手在那鴿血石上撫了撫,“又大又漂亮,我很喜歡。”
宋玉章在座位上坐下,端了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是隔夜的冷茶,宋玉章不講究,還覺得挺爽快,伸手指向麵前的座位,“坐。”
孟庭靜沒動,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緩緩道:“錢,哪來的?”
宋玉章低頭笑了笑,“看來你派來監視的人功夫不到家,沒有發現我昨天下午便開車離開了銀行,你也彆怪他,我開的是宋齊遠的車,走的是銀行的小門,他一個錯眼沒看著也不是他的錯。”
“我問你,錢哪來的?”
孟庭靜再次道。
宋玉章低著頭,雙手慢慢交疊了,不緊不慢道:“庭靜,你認為呢?”
孟庭靜疾步過來,雙掌按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力道震得那鴿血石都跟著一齊顫動起來,以一種審問般的語氣道:“我再問一遍,錢,哪來的?”
宋玉章目光落在那閃耀著重重光彩的鴿血石上,語氣輕而緩,“昨天下午我去了聶家,”他抬起眼睫,目光對上了孟庭靜的眼睛,孟庭靜的眼睛是紅的,“……過了夜。”
孟庭靜發怒的模樣,宋玉章見過不少,孟庭靜脾氣不好,一點小事也要橫眉冷眼,他生得秀美,所以發起怒來在宋玉章眼中如牡丹怒放,也很有可愛可憐之處,讓人忍不住哄哄他,又再逗逗他。
隻是走到今時今日,宋玉章已不能再欣賞孟庭靜任何一點美,此刻在他眼中,孟庭靜便隻是純粹的目眥儘裂,凶惡暴怒。
“你寧願……”孟庭靜嘴唇顫抖,顯然是說不下去了,嘴唇不斷發抖之後,又堅持咬牙把剩下的話硬生生地吐了出來,“也不肯……”
宋玉章靜了一會兒,才又抬起眼衝孟庭靜笑了笑,“彆氣,我方才隻是同你開個玩笑。”
孟庭靜麵上神色僵硬,是一種大怒與大喜之間參雜的空白與滑稽,縱使宋玉章對他已沒有半分喜愛,也不禁在心中輕歎了口氣。
他承認孟庭靜是條糾纏不清的毒蛇,也承認孟庭靜的確是喜歡他。
這“喜歡”或許並不美好,但宋玉章也不會否認抹殺它的存在。
“庭靜,你可以下手,我亦可以反擊,世事公平,這一局,是我贏了,”宋玉章正色道,“在商言商,庭靜你若不服,歡迎你再出招,我拭目以待。”
孟庭靜依舊雙目死死地盯著他,半晌,他道:“在商言商?”
宋玉章回看了他,“是的,在商言商。”
四目相對,一雙眼布滿血絲,瞳孔之中瑩光閃動,一雙眼黑白分明,卻是無動於衷的風平浪靜。
輸與贏,早注定。
孟庭靜雙手慢慢從桌上挪開,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發傻也仍是心如明鏡,何謂一敗塗地,這就是一敗塗地,費儘心思周折,宋玉章竟然連恨都不恨他,隻用“在商言商”這樣冷冰冰的詞語便將所有的事情一筆帶過了。
可笑,太可笑了。
孟庭靜轉過身。
宋玉章也跟著站起了身,他繞過辦公桌走到孟庭靜身後,“我送送你。”
孟庭靜偏過臉看向他,宋玉章神色冷靜,眉宇間溫柔中竟還有一絲淡淡的憂心。
他在擔心他?
他也知道自己敗得徹底,是個徹頭徹尾可憐的失敗者?
孟庭靜赤紅了眼,忽地伸手掐住了宋玉章的脖子,一言不發地將人按倒在了沙發上,他眼中是說不出的幽憤痛楚,低頭便是用力吻住了宋玉章的嘴唇。
孟庭靜盛怒之下,簡直是在咬人,宋玉章既沒有同他打“嘴仗”的興趣,也沒有同他真動手打架的興趣,見孟庭靜瘋成了這樣,他反倒坦然了,由著孟庭靜將他啃咬了一通,待孟庭靜起身時,他才笑微微道:“庭靜,就這麼愛我麼?”
孟庭靜看著他紅腫的嘴唇,心裡亦很悲哀地察覺到自己現在的行為類似於瘋狗一般,非常的難看下作,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落到現在這副麵目難堪的模樣,手掌發了兩下抖,孟庭靜不再多言,趁自己徹底失控前轉身即走。
他人走後,宋玉章仍舊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交疊了雙腿,摸了摸脖子,又舔了舔自己被咬傷的嘴,將手臂墊在了自己的腦袋下,望著天花板,憂心忡忡地心道:“瘋兔子,毒蛇,哎,就這麼愛我麼……人若生得太俊,也真是一種罪過……”
意識到自己越想越自戀,宋玉章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坐起身,將桌上的冷茶全灌進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