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進行的相當之緩慢,到後來沈成鐸也帶著人趕來了,他來後看到這巨大的廢墟,頓時便恐極道:“這、這怎麼回事?!”
沒人理他,所有人都在埋頭做事,就連孟素珊都在一塊一塊地搬著碎石,沈成鐸也不多說了,趕緊也上去幫忙。
被壓在廢墟下的孟庭靜亦是做了努力,想要更靠近宋玉章,宋玉章察覺了他的意圖,便道:“彆過來,我喘不上氣。”
孟庭靜心中一驚,他狠攥了宋玉章的手,“往外挪一點兒,你那兒悶。”
“都差不多。”
耳鳴聲變得小了,兩個人交流起來也變得稍稍順暢,耳邊似乎也有其餘人發出的呻-吟之聲。
孟庭靜誰也不管,隻一手抓著宋玉章的手,另一手不間斷地奮力向上推。
他這兒出了縫隙,宋玉章那也能好受一點兒。
“宋玉章。”
“沒睡。”
孟庭靜放心了,繼續用右肩膀使勁地拱了一下身上的屍體,過一會兒他便叫一聲宋玉章的名字,宋玉章馬上就回應了。
宋玉章的胸口很疼,是一種被石頭壓住的疼,綿長而磨人,那疼是一點點加劇的,忍一忍似乎又不算很疼,但熬過了一陣勁後,那疼痛便上了一層,讓他禁不住地想要吐血。
“宋玉章。”
“沒……咳……”
宋玉章咳了一聲,才又應道:“沒事……”
孟庭靜沉默了一會兒,手攥緊了宋玉章的傷手,他忽然道:“你是不是咳血了?”
宋玉章一言不發,孟庭靜緊迫地又追問了一遍,宋玉章捏了他的手,“彆吵,省省力氣。”
孟庭靜也靜了下來,隨即他放開了宋玉章的手,將手掌從宋玉章的手向上摸,插-入宋玉章和他身上屍體的空隙之內,他想將壓住宋玉章的屍體掀翻開來,但這樣的想法顯然是異想天開,除了將自己的手磨得劇痛之外,毫無作用。
宋玉章仿佛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他手挪動了一下,碰了孟庭靜的手,“聽我的,彆動,保存體力。”
孟庭靜的手在一片溫熱的血肉中重又抓住了宋玉章的手,“好,我聽你的,不動,彆擔心,聶飲冰會來救你的……”
宋玉章微微一怔,同時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孟庭靜抓的很緊,他不知怎麼,有些想笑,一笑,胸口的疼痛似乎都減弱了,眼中重又彌漫出溫熱的濕意。
“聶飲冰會來的,”孟庭靜堅決地重複道,“彆著急,慢慢呼吸。”
宋玉章邊笑邊掉了眼淚,又輕咳了一聲,“嗯,我不急。”
時間變得極為漫長,周遭響起的細碎呻-吟聲似乎都漸漸低了,隱沒地消失在了耳畔,宋玉章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興許發生爆炸也就才一會兒,興許也已經過去很久了。
不知道。
他什麼也看不見,能聽見的隻有孟庭靜一遍遍固執地叫他,能感受到的除了壓迫著他逐漸變冷的屍首,就隻有孟庭靜溫熱的手。
他回應著,在某一個瞬間便感覺到了乾渴,喉嚨裡血氣一直不散,叫他渴上加渴,他又應了孟庭靜一聲,便咳嗽了一下。
孟庭靜聽出異樣,他忽然道:“彆說話了。”
宋玉章道:“我沒事。”
孟庭靜攥了下他的手,“動動手。”
宋玉章遲鈍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頭也回攥了下孟庭靜。
如此這樣來回拉手地不知又度過了多久,宋玉章忽然聽孟庭靜道:“我錯了。”
宋玉章沒說話,他的嗓子實在是乾渴黏膩得像要發瘋。
“我先前一直厭他,總想著在那樣的情形下,我也能為你豁得出去,他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值得你念念不忘地惦記,”孟庭靜笑了笑,喉嚨裡湧上一股股的血腥味,“哎,還是我想錯了,沒有他,死的就是你,你要死了……”孟庭靜輕歎了口氣,他沒繼續說下去,隻深吸了口氣,“我也不要那般證明自己的機會了,你就活著,平平安安地活著,吵就吵吧,恨就恨吧,活著就好,我不管你,我也不煩你,我們就那樣,爭也好,鬥也好,都行……”
宋玉章攥了下孟庭靜的手指,“彆說了,”他嘴角滲出一絲絲的血,“庭靜,我知道你的心,彆說了,出去再說,好嗎?”
孟庭靜用力回攥了宋玉章的手,此時此刻他終於大徹大悟,毫無怨由。
愛應當是不求回報的,這並非犯賤,也沒有什麼值不值得,能拿什麼去衡量價值,愛就是如此。
不是他把自我變小了,變得卑微輕賤,而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宋玉章痛,他就成倍地痛,宋玉章笑,他就替他高興。
宋玉章活著,他才能也活著。
孟庭靜緊閉了雙目,眼中熱淚衝刷了他麵上黏稠的血跡。
如果非要用生的代價來悟清楚愛的意義,他寧願他沒遇見過宋玉章,宋玉章仍然是好好的,漂漂亮亮的,陌生地活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上方的廢墟才終於騰挪開來,期間又爆炸了一回,爆炸的威力不大,將廢墟的右上角炸開了一個角,炸出了一些人手人腳,孟素珊離得近,血和煙塵濺了她一身,她愣了一下,茫然而又恐懼地向下跑了幾步,去分辨那些地上掉落的軀乾。
聶飲冰沒有過去,他的心中有一個強烈的信念——宋玉章沒有死,宋玉章還等著他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