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乾的?”
孟庭靜指了門口淩亂不堪的盆栽花卉,他這個人愛好整潔,對家裡家外一草一木的規製都有要求,一大早出門見門口那些精心修剪的植物都變成了個狗啃的模樣,頓時怒火中燒地要讓門房吃瓜落。
門房也是冤枉,說白天還好好的,過了一夜就成這樣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野狗野貓造的孽。
孟庭靜略一沉吟便想起來昨夜之事,於是怒氣漸消,板著臉表示算了。
花草,吃了就吃了,人還在,那就算了。
孟庭靜目光略略向下看了,想真是物似主人形,傻馬配傻瓜,聶飲冰這樣的莽夫在情場上實在不堪稱為對手。
孟庭靜正得意著,宋玉章出來了,天氣冷,他還戴了個帽子,對孟庭靜道:“我去一趟聶家。”
孟庭靜臉色微變,平淡地“哦”了一聲,等宋玉章走過他身邊時,他才不鹹不淡道:“中午吃什麼?”
宋玉章鑽入車內,“隨便——”
在車內坐下,宋玉章手臂搭在車窗上,對孟庭靜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孟庭靜心領神會地一點頭,宋玉章手放下,臉上帶了些許笑意,“放心吧,我不會一個人跑了的。”
孟庭靜心道他還真不怕宋玉章一個人跑,就怕宋玉章屁股後麵帶著一長串人跟著跑。
經過一夜的思量,宋玉章還是不放心聶飲冰,他去到聶宅,聶宅如今正是重兵把守,宋玉章看到兵其實還是有些不喜,先叫人上去喊門,聶茂出來,見了宋玉章的車忙道:“五爺,您還用得著通報嗎?快請進。”
宋玉章邁步進入聶宅,聶茂在他身邊躬身慢步,低聲說了幾句,宋玉章聽了,微微一笑,道:“我不會同他提那些事。”
聶茂微鬆了口氣,輕聲道:“我怕二爺衝動。”
“我明白。”
聶飲冰正坐在院子裡,還是昨天晚上的打扮,製服上一個褶皺都沒有,眼神散漫地望著院內高樹,看樣子是連衣服都沒換,在院子裡枯坐了一夜。
宋玉章腳步在門口一頓,揚聲道:“飲冰,我來了。”
聶飲冰目光一凝,抬眼看向宋玉章,宋玉章笑容滿麵神采奕奕,顯然是已將昨夜的離愁彆緒整理乾淨,聶飲冰慢慢站起了身,宋玉章笑著過來,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聶飲冰的衣服上沾了露水,宋玉章摩挲了下手指,淡笑道:“這次回來要呆多久?”
“三天。”
“哦,”宋玉章道,“這麼緊張。”
其實這三天都已經是聶飲冰額外爭取,國內的形勢現在一片大好,隻剩下少數戰場,上頭的意思是速戰速決。
宋玉章躊躇片刻,皮鞋在地上摩擦了一下,腳下踩了顆小石子,眼睛意意思思地看向聶飲冰,聶飲冰看著他,心中隱約升騰起希望。
“你……”在他生出希望之前,宋玉章開口了,“要多保重,不止是戰場上,官場比戰場更要艱難……”宋玉章隻能說到這了,“有時明哲保身,也未嘗不是條出路。”
聶飲冰聽了,麵上沒什麼表情的變化,他道:“我知道了。”
宋玉章笑了笑,“知道就好。”
一陣沉默之後,聶飲冰道:“留下來吃飯吧。”
宋玉章笑道:“庭靜等我回去吃飯。”
聶飲冰不說話了。
宋玉章微一抬手,將帽子舉了舉,“我走了。”
“什麼時候?”聶飲冰道。
宋玉章麵孔斜斜地向上,對聶飲冰微笑道:“怕走漏風聲,這就算是告彆了。”
聶飲冰又是一陣沉默,宋玉章轉身欲走,聶飲冰又道:“如果仗打完了。”
宋玉章側身望向聶飲冰,他目光柔和地閃動,低聲道:“……那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走了——”宋玉章一擺手,轉身便步入花樹之中,他走得很快,三兩步便消失在聶飲冰的視野中。
聶家還是老樣子,隻是到處都有拿槍的大兵,多了幾分肅殺之感,宋玉章走出聶宅,腳步剛下台階便又笑開了。
孟家的車就停在他的車後。
宋玉章過去拉開車門,孟庭靜正坐在車裡,給宋玉章預留了外頭的位置,“說完了?”
“點到為止吧。”宋玉章矮身進車,車內充滿了溫暖的氣息,他攏了攏外套,伸手在孟庭靜腿上拍了一下,“跟得這麼緊,真怕我跟他跑了?”
孟庭靜抓了他的手,“大師傅做了一桌子菜,我一個人吃不完。”
宋玉章淡笑著看向孟庭靜,孟庭靜神色安然,宋玉章邊笑邊摘了帽子往孟庭靜頭上一戴,孟庭靜扭過臉,宋玉章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回去吃飯!”
大師傅的手藝毋庸置疑,宋玉章沒叫孟庭靜孤軍奮戰,吃相非常之豪邁,邊吃邊同孟庭靜談話,孟庭靜說他已經聯係了李自峰,對方對銀行鐵路兵工廠這打包送上的餡餅非常之有興趣。
海洲的水路發達,鐵路通了之後,陸路也會很好走,以後交通四通八達,想必會成為非常重要的地界,這樣的肥肉,誰不想咬在嘴裡?
宋玉章滿意地一點頭,“那他具體是什麼態度?”
“錢馬上就到。”孟庭靜言簡意賅。
宋玉章微微有些愕然,“這麼容易?”
孟庭靜端坐著,麵容高傲清俊,堪稱是一臉正氣,輕描淡寫道:“他相信我的人品。”
宋玉章噗嗤一笑,隨即忍住笑意“哦”了一聲,眼睛裡閃動著促狹光芒,孟庭靜麵上也露出一絲笑意,“笑什麼?我又沒誆他。”
“那可說不定,強龍不壓地頭蛇,李自峰不一定能從廖天東這人身上討到多少便宜。”
孟庭靜接了傭人遞過來的毛巾,低聲道了聲謝,邊擦手邊道:“這就不關我的事了。”
孟庭靜的行事作風一直是雷霆烈火地直來直去,偶爾這麼陰險地坑人,便叫宋玉章覺得特彆有趣,他擦了擦嘴,放下手帕,扶著桌子起身,“等著。”
孟庭靜就在電話旁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