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下智者馭力,上智者馭心……(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7947 字 7個月前

馬車慢慢跑動起, 向序駕著馬,與車輿並肩而行。

天好冷,到一冬之中最冷的時節, 看外麵的屋舍街道一派蕭條,萬物未化的冰雪映襯得,絲毫沒生機。

惠存的車窗半開著,恰能看見向序。人在惶惶的時候需要交談,她對向序道:“不哥哥和阿嫂現在怎麼樣,昨日才說哥哥又審刑院提審, 官家這回難道是想針對哥哥到底嗎?哥哥那麼謹慎的人, 哪裡那麼多的錯漏讓他們抓……哥哥,我哥哥會平安事的吧?”

惠存在稱呼上隨雲畔,管明夫人叫姨母,管向序叫哥哥。就是因為她溫和的性格,讓人覺得這位郡主是個血肉的, 鮮活的姑娘, 不是個頂著頭銜的空架。原該憂慮的女孩,家裡遭逢難,祖母和母親先後又都病倒,外麵的事需要她去打點奔走,說起也怪難的。

向序自然寬慰她, “下的局勢,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官家還在觀望, 若是一心針對公爺, 不會隻下令圈禁。審刑院那頭,總個過場要走,我想著至少還陳國公在外幫襯著, 不至過為難公爺的。”

“可我就怕哥自也難保,還沒精去保全我哥哥。”惠存目光流轉,悲傷地落在車內的青銅溫爐上,那爐上繁複的饕餮浮雕,看久讓人生怯。她輕輕歎口氣,“其實我哥哥很可憐,紀輕輕便經受那麼多磨難。早在軍中受人冷箭,險些連命都丟,這回又圈禁起……早這樣,倒不如做個文官,一輩平事,總比這一番又一番的波折好。”

向序聞言笑笑,“文官就沒傾軋麼?文官每日筆尖上流淌出去多少字,真要是做文官,那麼搜查出的就不止一個‘敕’字。世上隻千做賊,沒千防賊的,就算行端坐正,也架不住人家構陷你。如今隻盼著官家開恩,讓這件事早些過去,審刑院提審,或是因為王妃和巳巳入禁中陳情起作用,若是官家能重審這個案,倒也是件好事。”

馬車慢悠悠穿過瓦市,到陳國公宅前,向序下馬接應,站在一旁看女使攙扶著她從車上下。

惠存原想請他一道進去,但細想又不便,回向他行一禮道:“多謝哥哥護送,天寒地凍的,哥哥快請回吧。”一麵攜小卷,邁進陳國公府門。

恰好陳國公在家,夫婦兩個請惠存到花廳敘話,女使上茶,敬夫人道:“我聞嬸嬸上不好,剛打算過府瞧瞧,你就。”

惠存道:“不是什麼症候,不過是受寒,夫開發汗的藥,吃就不要緊。阿嫂沉,外麵那麼冷的天,雪都化成冰,我一路走,腳下直打出溜呢,還是在家靜養為宜,等天暖和些再出門不遲。”一麵微微偏過,叫哥,“今日得外麵的消息,說審刑院又提審哥哥,祖母和阿娘急得不怎麼才好,可惜正病著,又不能親自登門,所以打發我問問……哥,我哥哥現在怎麼樣,他不好,審刑院不會難為他吧?”

陳國公哦道:“提審是前兩日的事,昨日晚間已經把人送回角門,我使人打,沒盤問出什麼,因事情不,就沒通府裡,免得夫人和嬸嬸著急。妹妹給嬸嬸帶個話,忌浮那頭我一直盯著呢,但凡一點風吹草動,我這裡都能得到消息,請嬸嬸不必擔心。”

惠存得人已經放回西角門,不由鬆口氣,點著頭說那就好,“隻要哥哥和阿嫂在一起,我就放心。”一麵又追問,“哥道為什麼忽然又提審嗎?是不是我阿娘和嫂進宮求告,官家打算重審那個‘敕’字的由?”

陳國公卻緩緩搖頭,“並不是為這個提審,據說翻覆去盤問息州軍務,連地動那次賑災的糧草調動都再三核對過。依我之見,審刑院能把人重新放回角門,就說明忌浮經得住他們的盤查,往後一段時間也是安全的,至少前不會再什麼動作。”

惠存心裡稍感寬慰,卻還是低頭抱怨:“官家也不是怎麼,早寬和待下,對我們這些侄輩都很好,如今怎麼變得這樣猜忌起……”

因為紀慢慢上去,膝下沒能夠承繼他萬基業的人,江山早晚會拱手讓給外人,雖然依舊是姓李,但實際早已改天換日,因此他心不甘,處處防備,隻要還活著,就不準許任何人覬覦他的帝位。

可是歲月不饒人啊,到該收山的紀,不是自己不情願,就能苟延多活幾日的。

官家的每況愈下,誰在禦醫院裡沒個把心腹?不管是陳國公也好,楚國公也好,對此都心肚明。因此這段時間私下裡的動作愈發頻繁起,像一捧久經日光暴曬的稻草,底下徐徐升起青煙,秸稈甚至發出爆裂的響。家都道,已經到燃燒的臨界點,隻需熱度再升高微毫,也許下一瞬就會如火如荼。人人都危機感,人人都在等著禁中的消息,下一次,就算官家不死,隻要再如上回那樣病重,那麼火就要燒起,一直燒進禁中去。

所以啊,上京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它看似歌舞升平,繁花似錦,帝裔貴胄們卻又籠罩在暗影下,臉上帶著誇張的笑,日日戴著腳鐐舞蹈。

其實家都不耐煩,都期待著一場火把這詭譎的塵垢清理乾淨,所以沒人去反駁惠存的話,換平時也許還會提醒她小心措辭,現在卻不會。

敬夫人隻是溫言安撫她,“看著要過,關前一切平穩就好。夫人和嬸嬸病,家裡要你支應,妹妹要是任何不便,隻管打發人告訴我,反正外頭你哥留意著,咱們隻要守好家業,就對得起家主們。”

這位嫂向是最體人意的,說起話不急不慢,很穩定人心的量。

惠存望她一,點點頭,“阿嫂也要小心,千萬不要疲累。我今日,就是為探一探哥哥在審刑院的情況,既然人已經放回去,我也放心。這就回去稟報祖母和阿娘,讓她們不必著急。”

敬夫人道好,站起送她出門。

惠存再三讓她留步,方跟著女使往前院去。

敬夫人看著她走遠,幽幽歎息,“四郎夫婦圈禁在角門,把家裡人都急壞。難為惠存,閨閣裡的姑娘,如今也為哥哥奔走。”

陳國公將她扶回圈椅裡坐下,擰著眉道:“前幾日人往我跟前遞消息,把三郎後的籌劃一一都說明,可惜那個報信的人並未透露份,到如今也不是何方神聖。”

敬夫人抬看看丈夫,“公爺覺得會是誰?”

陳國公在一旁落座,肘彎支著椅的扶手,慢慢撫觸著胡髭道:“朝中雖不少人依附我,但我心裡道,那些官場上的油,一個個比猴兒還精,絕不會人冒著這樣的風險,徹底與三郎為敵的。我想去,也隻忌浮一人,他萬全的準備,若是能憑那個‘敕’字扳倒三郎,那麼一切皆歡喜;若是功敗垂成,就讓自己安排下的線人與我對接,助我完成業。”

敬夫人著,臉上不免升起一點惆悵。

可陳國公畢竟不是頭腦簡單的人,他自然也他的懷疑,“當前局勢三足鼎立,誰都資格決一雌雄,忌浮因息州軍調入盧龍軍,傷元氣,若是靠硬拚,恐怕落下乘,因此他鼓動我與三郎對決,我們兩敗俱傷,他漁翁得利,也不是沒可能。就算我們其中一方獲勝,屆時也已經人困馬乏再戰,他若是再以手上兵權挾製,到時候就可不費吹灰之,將這江山收入囊中。”

敬夫人望著丈夫,倒並不像他一樣如臨敵,她神色平靜地說:“先將四郎所做的一切都擱在一旁,請問公爺,你如今能與三郎握手言和麼?”

陳國公說不能。

“既然早晚都一戰,為什麼不去感激那個報信人的好,反倒要如官家一樣猜忌起?”敬夫人望向外麵的院落,緩道,“天下沒人不為自己做打算,四郎就算自保,本也可厚非。公爺須道,他能助你,也能向三郎倒戈,你的兵權和人脈,他一清二楚,若是與三郎合作,不比費儘心機在三郎邊安插細作容易?其實憑公爺現在的心,我倒能夠體諒他的顧慮,誰也保不定平時親厚的人,在登上高位之後會不會變得麵目全非。這原本就是個互相試探的過程,公爺以真心待他,他信任你,必定也以真心待你。這種時候不去拉攏人心,難道弄得各據一方,才是好事?”

陳國公起先是真些顧忌那位四弟的,但敬夫人的話,似乎些轉變。

“也是,這些四郎為我膀臂,我們兄弟連心,向是同進同退,怎麼越是到這樣緊要的關頭,越是端顧忌起。”

敬夫人抿唇笑笑,陳國公的好處在從不剛愎自用,自己作為妻常行勸諫之職,他也願意從,便好言道:“下智馭,上智馭心。四郎如今雖圈禁,卻也是他權衡利弊的時機,日他是助你登頂,還是與你背道而行,全在公爺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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