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泰然很想跟立夏就“你究竟有幾個好哥哥”的話題深入地探討一下,可惜就在這個時候,立夏的手機響了起來。
以前的手機車禍的時候都碎了,現在換了新手機,裡麵存的號碼非常有限,除了哥哥、閨蜜、男友,就是現在工作時接觸到的同事們。
還剩下一個是現在打過來電話的那個,正在給立夏治療的王仲軒王醫生。
“Summer,”王仲軒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立夏想起了楊巧敏跟她說的,王醫生不是英國留學回來的,而是美國本地回來的,UCLA的高材生,法證心理學一級榮譽畢業:“最近很忙嗎?”
因為立夏以最近找到了新工作為由,減少了去他那邊看診的次數。
立夏麵無表情地聽著,然後一點都不客氣的“嗯”了一聲。
“主要是覺得你說話有點無聊,所以不太想去。”
王仲軒:“……”
從王仲軒學心理學到現在成為一個有名的心理學家以來,立夏是第一個說他講話無聊的人,他並不生氣,反而笑了:“看來你是打算以後都不來我這裡看診了?”
立夏很想應聲,但基於氣運沒怎麼太大變化,才道:“那倒也不是,隻是可能會比較少去。”
鐘泰然那邊一直在跟王醫生爭取想見一見盧健強,王醫生說盧健強暫時還不適合見外人,後者有一定的暴力傾向,很容易傷人,需要長期的治療一段時間才可以跟彆人會麵。
所以嚴格來說,盧健強這條線是斷了的,那就隻剩下汪海澄,而立夏找新工作的事情,有跟王仲軒提過。
王醫生在知道她找到新工作時提問的話語,讓立夏很容易地就想起一部分以前學過的盤問技巧,他的關注點不在她認識了什麼新朋友,而在於她對新朋友的看法和目的。
他在引導她,問她對汪海澄的印象,還有對那單案子是否好奇,有沒有想過重新追查那單案子。
立夏感覺他跟以前她在美國看過的心理醫生都不一樣,他似乎不是順著她的思想在給出相應的判斷,而是已經有一個預設,再讓她順著他的思想走向這個預設。
比如汪海澄,還有那單案子,她試探著說了有點好奇,他就鼓勵她去查,但是不要在一個PTSD患者身上查,因為極有可能會造成患者崩潰,甚至自殺,可以嘗試著換一條思路去查。
這話說的,她也問過鐘泰然,PTSD患者都要分嚴重程度的,而且她絲毫不覺得汪海澄是那種說幾句就崩潰的人,否則她早在兩個人第一次見麵時,立夏提起各種案子就崩潰了。
顯然,王仲軒隻是不想讓立夏去找汪海澄而已,他在保護她,儘管不知道為什麼。
於是立夏就說,沒想到會見到汪海澄,她認為汪海澄既然有了新生活,她也就不去打擾她跟她提起了。
隱隱的,立夏察覺到王仲軒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可似乎又有點失望。
“我以為,如果你認定一樣事,就會堅持下去。”
“是啊,但是汪海澄跟我又沒仇,我乾嘛非要查她,我又不是真的曾秀怡。”
“原來是這樣,”王仲軒聽到她的理由,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隨即又問道:“那對現在的你來說,有什麼值得你堅持下去呢?要知道,照你的說法,你的親人、朋友、愛人,都不在這個世界上,甚至你自己都是其他人眼中的人格,而不是一個完整的人。這種情況,換作一般人,都會萬念俱灰,但我在你眼裡看不到一點灰心喪氣。可不可以告訴給我知道,為什麼你會這麼堅強?”
立夏的回答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沒人可以命令我什麼時候活,什麼時候死。”
王仲軒聽了這話又對著她笑,是那種滿意中又帶著幾分曖昧的笑:“包括TY?”
“他是曾秀怡的男朋友,不是我的。”當時立夏回答得斬釘截鐵。
“還好他不在這裡,不然聽了一定會很傷心的。”他嘴角維持一個弧度地說。
這一番對話是他們上上上次見麵時說的,時間過去了許久,中間王醫生再跟立夏見麵時態度似乎變了一些。
是那種很微妙的變化,更……周到體貼了,然而要說有什麼男女之間的那種意思,好像又不是。
總而言之,怪怪的。
他在製造一種氛圍,讓立夏卸下心防。
結果反而讓立夏渾身寒毛直豎,她做治療的時候僅僅提了一句,卻沒有說細節。
溫柔體貼,謙虛有禮,紳士又親切,這種男人也許存在於現實生活中,但說實話,就立夏所知道的土生土長的美國華裔二代,跟王仲軒給人表現出的形象,有很大的偏差。
哪怕是她另一個哥司徒禮信那種模範生,年紀大了之後也不全是像王仲軒這麼裝,啊不,是講究的。
立夏每次見到王仲軒,他都是領結扣得嚴嚴實實,武裝到牙齒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