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飯後,盛棲池拎著書包上樓,舒琰打來了視頻電話,她盯著屏幕猶豫了會兒,故意沒接。
開學一周來,舒琰給她打過三通電話,前兩通她都以“在寫作業”、“在畫畫”為理由回了個微信過去,最後一通沒忍住秒接了,結果沒說兩句舒琰那邊又有事掛斷了。
盛棲池看著屏幕慢慢暗掉,然後起身去了畫室。
再出來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她洗了個澡,從書包裡抽出數學作業,心不在焉地寫錯兩道選擇題後,給舒琰撥了通話視頻。
這是離開霖城後和媽媽的第一通視頻,她要說些什麼呢?要不要笑?還是板著臉讓她發現自己的情緒?她現在在做什麼呢?不會是在約會吧?
盛棲池心裡百轉千回地劃很多種情緒,心情像被弄臟的調色盤分不出原本麵貌,然而,直到她想到大腦空白,舒琰也沒有接通視頻。
她有些失望,賭氣地把手機藏在抽屜裡,繼續寫作業。
沒過幾分鐘,又把手機扒拉出來,敲著屏幕磨磨蹭蹭地發了條微信過去。
盛棲池:【有點低燒,剛剛在睡覺,沒聽到視頻。】
看著這條發出去的文字,盛棲池幾分自嘲地笑了笑。
要不她也人工物理升溫一下,搞個體溫計的照片發過去?
算了,太蠢了,圖什麼啊。
次日早上,盛棲池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閉著眼睛摸到手機接通,聽到舒琰的聲音習慣性地哼哼了聲,幾分撒嬌的意味。
舒琰的聲音很輕柔:“吵醒你了?媽媽昨晚有點忙,沒接到視頻,退燒了沒?”
“啊?”
盛棲池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昨晚撒過的謊,清了清嗓子“嗯”了聲。
舒琰問:“好端端的怎麼就發起燒來了,是不是沒蓋好被子?”
盛棲池清醒了一大半,趁機道:“這一周總覺得不太舒服,可能是水土不服。”
舒琰輕輕歎了口氣,沒說話。
盛棲池又說:“A市太乾了,空氣質量也不如霖城好,飲食我也不太習慣,媽媽我能不能……”
“好幾年沒在A市生活了,身體需要一個適應期,慢慢習慣就好了。”
舒琰低聲打斷她的話,又囑咐道:“最近換季,容易感冒,晚上被子要蓋好,彆急著脫棉衣,生冷油膩的東西也少吃。媽媽不在身邊,你要學會照顧自己。”
盛棲池咬了咬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舒琰又叮囑了好幾句,她悶悶地說了句“知道了”,便掛斷了電話。
—
盛棲池上午悶在房間裡寫作業,午飯後被盛老爺子拉著逗了會兒鳥。
鸚鵡在長期的文化熏陶下已經學會了背古詩,儼然成為一隻文化鳥,盛棲池便趁著老爺子不注意教它唱《難忘今宵》。
結果這鳥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聽見難忘倆字便起勁地喊:“不思量自難忘,不思量自難忘。”
“嗬,還會背宋詞。”盛棲池猜老爺子一天24小時估計有10個小時都在逗鳥。
“來,跟我學。”她端著架勢學李穀一老師:“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鸚鵡:“自難忘,自難忘。”
盛棲池耐著性子教了半天,毫無進展,鸚鵡語言係統瀕臨紊亂,開始對著她叫爸爸。
“看清楚,我是女的!”盛棲池罵它:“笨鳥。”
鸚鵡撲騰著翅膀:“笨鳥先飛,笨鳥先飛。”
“……”
雞同鴨講了半天,盛棲池背起畫板去畫室。
舒琰幫她聯係的畫室在A市新建的一片文創中心,盛棲池下了車沿著主路走過去,現代主義風格的建築,一磚一牆一花一樹都透漏著精心設計過的藝術氣息。她沿途拍了幾張照,才順著地圖到了畫室。
畫室分兩層,是老師的個人工作室,回廊上掛滿了他的個人作品,儼然是一個小型的藝術展。
老師姓林,在A大美院任職多年,在國內拿過不少獎,收生標準非常嚴格。
盛棲池之前就跟舒琰一起見過林老師,上樓打過招呼後就被老師安排進了畫室。
專心畫了一個多小時人物素描,盛棲池停手喝口水,手機屏幕亮起,進了條微信。
她打開看了眼,叢眠明天晚上生日請吃飯,邀請她參加。
轉學一周,叢眠是她在三中的第一個朋友,盛棲池沒有不去的道理。
她回複了個“OK”,沒一會,叢眠便把飯店地址發了過來。
周末上午,盛棲池提前去商場幫叢眠選了個生日禮物。
下午上了兩個小時法語網課,她換了套衣服,到書房跟盛老爺子打了個招呼,出門去赴約。
叢眠選的地方是A市挺有名的一家火鍋店,趕上周末,人滿為患,她提前兩天就預訂了包廂。
盛棲池到包廂的時候隻有叢眠和紀臨西在,兩個人擠在沙發上,腦袋挨在一起看同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