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歡被他這一眼盯得心裡發毛。
她抽噎了一下,老實地從桌子上爬了下來。
“明天單獨向盛棲池道歉,或者當著全班的麵向盛棲池道歉,你自己選。”倪不逾聲無波瀾。
蔣歡怔了一秒,又要哭,“倪不逾,為什麼你不願意相信我?”
高一,蔣歡在倪不逾前麵坐了整整一年。
他上課睡覺,她默默坐直了身體幫他打掩護;午休,他被光線刺了眼,她起身幫他拉上窗簾;他不參加歌詠比賽排練,她從來都是默默包庇;籃球賽上,她設計了班旗,為他搖旗呐喊。
她以為他一直都看的到的。
不然,他為什麼會在她和畢卉被高年級學長言語挑逗的時候挺身而出?
蔣歡始終認為倪不逾對她是不一樣的。
雖然他幾乎從不主動跟她說話,雖然他們之間的交流寥寥,但他本身不就是這樣冷漠不羈的性格嗎?
她把他寫進日記裡,自以為是地自我感動著。
直到高二下學期,盛棲池出現。
蔣歡不知道盛棲池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為什麼隻用了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倪不逾就會接過她送去的水,就會那樣漫不經心地笑著和她說話,甚至會主動逗她。
那麼驕傲冷淡的他,竟然會在校慶彙演的後台幫她提鞋,當著全班同學的麵提出換座和她坐同桌,會主動提出要輔導她投籃,會在籃球決賽上、眾目睽睽之下給她送水,會在英語課上朗聲感謝她的輔導,會幫她一起辦板報,會親昵地拍她的腦袋,露出那樣讓人晃神的笑……
似乎從盛棲池出現,全世界的關注、掌聲、誇讚都隨之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那些之前都是屬於她的。
妒意一天一天在心裡滋生,蔣歡想不通,越來越意難平。
被熊熊燃燒的嫉妒驅使著,她鬼迷心竅地做了這種不光彩的事情,卻沒想到,會被倪不逾撞個正著。
縱然倪不逾眼裡沒有她,她也不想在他麵前蒙上汙點。
總之空口無憑,蔣歡打死都不會承認這件事。
此刻,她含淚質問著,卻隻在倪不逾的臉上看到厭惡。
片刻,倪不逾輕嗤了聲,毫不掩飾眼底的輕蔑。
“班裡一共隻有兩把鑰匙,一把今天在我手裡,另一把應該在林浩那,最近幾天有誰借過鑰匙應該很容易能問出來。”
就算她能撇清鑰匙這條線索——
倪不逾冷然垂睨著她,“校門口、教學樓下、每一層樓道的拐角都有攝像頭,隨便一查,就能知道在我鎖門後還有哪些人回來過。”
他略略低頭,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你覺得我有沒有時間把監控一個一個查一遍?”
蔣歡:“……”
蔣歡看著他的眼睛,臉色徹底白成了一張紙。
她做最後的掙紮:“我和盛棲池無冤無仇,我這麼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
“我不關心你的動機。”倪不逾一字一句道:“但你傷害了我女朋友,就一定要道歉。”
蔣歡徒勞地張了張嘴,徹底沒了聲音。
……
蔣歡哭紅了眼睛離開。
倪不逾從桌肚裡拿出盛棲池的手機裝進口袋裡。
他停在後麵黑板前,抬眼看著那幅被毀掉的水彩畫。
“月亮”融了一半,順著黑板流下一行行已經半乾的顏料,像掛著的眼淚。
下麵的畫幅也有部分被影響,變得斑斑駁駁。
倪不逾煩躁地收回眼,拎起地上的噴壺扔到垃圾桶裡。
他抬腳走到後門邊,關燈,關門。
約莫過了三秒鐘。
本該響起的鎖門聲沒有出現,倪不逾拍了下門把手,暴躁地重新推開了後門。
電燈再次被拍開。
他大步走到黑板前,停住了腳步。
盛棲池的畫具還留在座位下。
倪不逾斜靠在對麵的桌子上,盯著畫具陷入了沉思。
少年目光沉沉。
腦海裡不斷閃現出支零破碎的畫麵。
倪天易抱他坐在工作台前。
倪天易教他打線條。
倪天易將他完成的第一幅油畫裝裱起來。
倪天易醉酒後拉著他坐到畫架前。
倪天易撕碎了他的畫紙,砸爛了他的畫框。
家裡一片狼籍,倪天易摔碎了酒瓶,一腳一腳地踢在倪布恬身上,他撲上去護著倪布恬,男人的腳踩住了他脆弱的脊梁……
倪不逾眼瞳深深,黑眸之下有什麼情緒在肆意翻湧。
薄唇緊抿,下頜繃成一條銳利的線,他走到了盛棲池的座位邊。
她桌上還攤著沒收起來的筆記本,窗未關嚴,筆記本被風吹過一頁,露出材質不同的一角。
他垂眼,捏著那一角抽出來一張畫紙,展開,是一隻線條分明的手。
是盛棲池剛轉來時,在某節數學課上畫的。
她當時總是氣勢洶洶地要和他比賽,想要打敗他。
她很在乎他對她的美術水平的評價,她喜歡他的畫。
她說他天賦異稟。
倪不逾自嘲地勾了勾唇。
天賦算什麼,一個自欺欺人、逃避著連畫筆都不敢再提起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天賦,又有什麼資格,被她這樣肯定崇拜。
倪不逾想起聖誕節那天,盛棲池看到畫展卻敏感地不敢在他麵前提及的模樣,她那天,應該很想進去吧。
冷白的燈光映著他的手指,睫毛輕動了下,倪不逾把畫收好,幫盛棲池把筆記本放進桌肚裡。
他回頭盯著那幅被毀掉的水彩畫。
她認認真真地畫了好久,想要在比賽中拿到第一名。
這不僅關乎著班級的榮譽,也關乎到她個人的名譽。
腦海裡閃過盛棲池當初拚命練習投籃時的場景。
一瞬間,心臟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情愫擊中。
倪不逾彎腰,從她的桌下拖出了洗畫筆的水桶。
接下來的動作莫名變得自然,等拿著水粉筆站在黑板前時,倪不逾才怔愣了下。
他舔了舔唇,哂笑出聲,慢慢地落上第一筆。
繼而,是第二筆、第三筆……
校園裡的聲音遠去,走廊上寂靜無聲,好像所有的聲音都在漸漸消散,世界恍惚中走遠。
他的眼前,隻有那幅亟待補救的畫,感官裡隻剩他和他的畫筆。
夜色如墨,月華如水,倪不逾清冷的背影融於寂寂冷光下,時間隨月光一起在身後靜靜劃過。
光影中的少年褪去煩躁和戾氣,站成了一輪寂靜的清月。
作者有話要說: 歡,彆哭了,感謝不逾不對女生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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