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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說著說著,一個白麵帶須的中年男人把話題扯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男人高聲道:“若說這長安城裡最不好惹的,便是那鼎鼎有名的長安城小霸王——戚戎,戚小侯爺。”
“遇見此人,一定得記得繞道。”
“戚小侯爺為人極其囂張跋扈,在城中橫行霸道,無人敢惹。”
“一出門便是架鷹走狗,一票護衛擁在其後,陣仗浩浩湯湯,駭人至極,據傳他在府中豢養了上百隻獒犬,前些時日還縱容惡犬在街頭傷人。”
雁書輕輕推了下陳柔,小聲道:“小侯爺怎麼這樣啊……”
戚戎與陳柔的兄長是好友,從小到大陳柔在陳府中所見到的外男,大抵隻有戚戎一人。
陳柔以手支頤,“他們說的,也不可儘信。”
對於戚戎小霸王的名號,陳柔之前有所耳聞,卻從沒親眼見過這家夥架鷹走狗的囂張模樣。
十七歲的小霸王戚戎,長安城內凶名遠揚。
三十七歲的定北王戚戎,名揚四海,威震八方。
茶鋪裡有人問:“那戚小侯爺如此囂張,有何憑仗?”
“戚戎六歲封侯。”
“六歲封侯?古來李廣難封,他又有何功績?”
“那就得說起十二年前的事,戚戎父親是如今鎮守雁門關的戚隋將軍,母親乃當今聖上的同母胞妹華陽長公主,十二年前我朝與北狄大戰,慘敗,連丟五州乃至退守雁門。”
“孫老將軍戰死,周將軍戰死,華陽長公主以身殉國。”
“戚戎那時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帶著母親的靈位回京,在皇帝麵前立誌為母報仇,說自己此生定當蕩平北狄,收複燕雲,皇帝憐他稚子喪母,又是一片淩雲豪誌,當即追封他母親為鎮國長公主,也將他封作武安侯。”
“原來這個小侯爺竟是這麼來的。”
“說到底,還是其母恩萌。”
“恐怕這小侯爺早就忘記幼時之語,日漸耽溺享樂,與那些紈絝子弟無甚區彆。”
“那是自然,自小錦衣玉食,哪有什麼勇氣上戰場。”
“隻可惜現在的那位戚夫人未能給戚將軍誕下一兒半女,若能生一麟兒,定是良將之才。”
“哦?又一位戚夫人,戚隋將軍續弦?”
“正是,這位戚夫人乃是位女中豪傑,巾幗英雄,與丈夫一起披金帶甲,鎮守邊關,據說曾在戰場上受過傷,不能生養,這才……”
“太可惜了。”
“我這有個小道消息,說是現在這位戚夫人與戚隋將軍原本是兩情相悅,戚隋將軍年少英才,卻偏偏被公主瞧上,以致皇帝下旨賜婚,戚將軍不能抗旨,隻得娶了公主。”
“這無異於棒打鴛鴦,拆散了兩位有情人。”
“造孽啊!”
“如今戚將軍與戚夫人有幸得續前緣,也算是圓滿了。”
“戚夫人巾幗不讓須眉,自然配得上戚將軍。”
“那公主雖好,卻到底是金枝玉葉,在那戰場上無甚作用,卻還成個累贅。”
“可不是,那華陽長公主說是以身殉國,其實是被敵軍抓為俘虜,綁在城門上逼迫戚將軍投降,最後含辱自儘,死後還被吊在城門三天,至今屍骨還葬在燕雲。”
“此事實乃我朝大恥,令北狄得意至今。”
“那公主好端端的不在長安待著,偏生要自投羅網,送去敵軍手中,實在是不識好歹,不分輕重,那北狄耶王暴戾好色,公主被虜,還不知遭受了什麼……”
“就這還被封做鎮國——”
就在那中年男人口若懸河之際,馬蹄聲近,眾人眼前一道紅影閃過,男人已被踹翻倒地,紅衣少年踩在他胸膛上,手中銀槍直刺而去。
“——且慢!”
陡然聽見這聲音,紅衣少年的身體一震,槍尖停在那人的眼前。
“小侯爺您先後退一步。”
此時茶鋪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紅衣少年的身份昭然若揭,眾目睽睽之下,向來桀驁不馴的少年當真退了一步。
人群中走出一個瘦削少年,容貌俊秀,白衣玉帶,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正是陳柔。
下一秒,隻聽得“嘩啦”的聲響,接著“砰”一道悶響,“刺啦”是清脆的崩裂聲,滾燙的餛飩澆了他滿臉,瓷碗砸在男人頭上,瓷花與血花一同綻開。
男人捂著臉,哀嚎在升騰的熱氣中散開。
群眾愕然。
“華陽長公主是陛下親封的監軍,親自押運糧草北上,途中斬殺貪官孫、楊二人,破了‘薛啟’一案,出言獻計為我朝贏得薊州大勝。”
“公主為人謙和,體恤將士,那年北地冬天極寒,更是設法籌集糧草冬衣,待到許巡叛逃,幾城連失,戚將軍中箭,公主與孫將軍穩定軍心,帶領將士死守保山三天,才使得兩路軍聯合,怎麼就成了你口中的累贅?”
“華陽長公主乃是我輩巾幗楷模,豈容你當街詆毀。”
“小侯爺,您手中的槍是用來戰場殺敵,對付這等小人,莫要臟了自己的手。”
陳柔的話音剛落,四周一片肅靜,唯獨地上男人的哀嚎,卻在這時,一隊人馬突然趕來。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生此時現身一眾金吾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