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兔子抱枕?”係統問。
宋芷琳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兒,然後還不死心的左看右看。
她睡覺不關燈,頭頂的燈都不關,就隻把燈的亮度調到最低,然後換成暖色光,這個時候,夜深人靜的,外麵連顆星星都沒有,透過朦朧的窗簾,女孩靠在大床的床頭,眼神迷茫。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模模糊糊的想起來,她好像把那隻兔子給抱走了。
抱哪兒去了?
宋芷琳慢慢吞吞的摸下了床,拎起自己的強光大手電,出門了。
“你上哪兒去!”
係統怪叫。
“找我的兔子。”宋芷琳辨認著路的方向。
荒園的小路不知什麼時候被裝了燈。
不隻是路邊的路燈,就連那條通往西苑的小路兩邊都鋪上白色的燈板,一眼便能望到儘頭,在深夜中亮著的小天地仿佛能隔絕黑夜,就連她手裡拎著的大手電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除了那次暴雨和第一次發現西苑有人,宋芷琳從未在晚上來過這裡,也從沒注意過這裡的燈。
她慢吞吞的走著,左右看著。
係統發現宋芷琳就很奇怪。
她怕黑,怕沒光,但她的膽子可不小,她麵對第一次見麵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怪人,敢伸手戳人家傷口,敢獨自走在兩邊樹影綽綽的黑夜荒園,那她到底為什麼怕黑呢。
這段路宋芷琳走得很慢,因為她頭暈,
再慢路也有儘頭,她站在楚池的門外時,強光手電筒從窗外一劃而過,屋中的男人聽見門外的動靜,艱難醞釀出的一些睡意全都在一瞬間跑光。
“啪嘰!”
宋芷琳摔了一跤,腳被崴了一下,不嚴重,但是有點兒疼。
“誰?”
低沉又帶著冷意的聲音從屋中傳來,大門應聲而開,係統瑟瑟發抖。
宋芷琳摔倒在地上,它隻能待在宋芷琳的識海裡,與她共享同一視角,所以從地麵的方向仰視男人,他那通身的冷意簡直像個活閻王。
宋芷琳抬頭,正好看見男人的下巴。
她捂著自己的頭哼唧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了。
她一出聲,楚池就聽出來了。
他眉頭一跳。
“你怎麼來了?”
宋芷琳剛站穩了,腳踝吃力就疼了一下,直接趴在了楚池的膝蓋上。
楚池被她碰到了受傷的左腿,“嘶”了一聲就把人給半拖半抱的拉了進來。
他的手指無意中碰到對方的臉,那發燙的溫度令他一怔。
“怎麼?”
宋芷琳嚴肅的說:“喝多了。”
“……”
他看不見宋芷琳說這話是什麼表情,但是從那認真的語氣來判斷,她應該還挺有自知之明。
楚池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
“誰讓你喝酒的?”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語氣中帶著點兒不爽。
宋芷琳喝多了不斷片兒,但是她有個毛病,她喝多了很喜歡跟彆人貼貼,她控製不了,就像一隻小貓愛吃小魚乾一樣,是本能。
上輩子練出來的酒量還好,這輩子這具身體沾了酒就醉了,臉也燙得很,她不太舒服,臉蹭到楚池冰涼的手指那一瞬間,就好像一個盛夏驕陽下站著的人得到了一塊剔透的冰。
但是那指尖一碰即離,所以宋芷琳不高興了,她眯著眼瞧著這個鬼先生,然後磨蹭著往他懷裡蹭。
楚池見宋芷琳不說話,剛要再問,可到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就蹭進了他的懷裡,光潔的額頭貼上了他的下巴,像隻要跟自己的飼主親近的貓咪。
楚池讓她蹭得青筋爆突,隻覺身體中竄上一把火,心臟咚咚咚的劇烈跳著,再也沒法兒淡定了。
他避開自己打著石膏的左腿,雙手用力,將宋芷琳給扶正了。
他其中一隻手剛拆掉繃帶,沒法太用力,但是宋芷琳太輕了,他一隻手都能給拎起來。
宋芷琳卻順杆往上爬,就跟沒骨頭一樣軟趴趴的,不高興的覺得自己離大冰塊太遠,借機蹭上了輪椅上的男人那條沒受傷的腿。
楚池:“……”
“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
隔著一層衣料,宋芷琳柔若無骨的手指感覺到男人心口那處繃帶的凹凸,她避開那個地方,把自己的側臉搭在了對方的肩膀,要不是楚池推著她,她就要蹭上他的頸窩了。
就這,楚池都覺得很煎熬。
宋芷琳離他太近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說話,他都能感覺到那清新的香氣和細小的顫音,他沒喝酒,但是也要醉了。
“知道啊,”宋芷琳自詡是個明白人,“占你便宜。”
楚池:“……”
她一開始就不怕楚池,楚池換了藥之後的樣子比原先不知道順眼了多少。
看那線條堪稱完美的下巴也不難看出,他原先一定是個帥哥。
宋芷琳跟他相處久了便知道,除了頭疼發作,他正常且清醒的時候都是個講究人,他有時不拘小節,帶著些肆意,但不管是吃飯還是彆的什麼,那一舉一動都不難看出是受過訓練的。
這不是個怪人啊,或許現在是,但以前絕對不是。
她原先不怕,現在更不怕了。
他現在的模樣在外人看來有點可怕也沒什麼,總也沒陳卓均那樣的豬剛鬣可怕。
那樣的人,或許皮囊還是好的,但是扒下那層人皮,沒準兒裡麵都黑透了。
楚池都讓她這理直氣壯的語氣給氣笑了,他的手儘量紳士著,不占這小醉鬼的便宜,但她到底是爬上了自己的大腿,正無賴似的靠在他懷裡,他能躲的空間太小了。
楚池不管她,宋芷琳自己軟手軟腳頭還暈,一會兒就開始往下溜。
她抱著人家的脖子,碰了一下被她貼熱的地方,不太高興的攥著他的手往自己臉上貼。
他的手掌很大,指腹和手心很粗糙,甚至還有一層薄薄的槍繭,並不是養尊處優的一雙手。
冰涼的掌心貼上她泛著紅暈微燙的臉頰,她又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然後,她還不忘記自己到這兒來的目的:“我的兔子呢?”
宋芷琳跑出來的時候睡衣都沒換下來,她那身銀月色法式宮廷風綢緞睡衣滑溜溜的,明顯又要從楚池的大腿上溜下來。
“床頭放著呢,自己拿。”
誰知道,宋芷琳隻應聲慢吞吞的看了一眼床頭,果然就在那,然後她又不動了。
兔子沒有“乘涼”重要。
見她是打定主意不下來,而且真的要滑下去了,楚池本應該就勢把人給推出去的。
他自小就沒有憐香惜玉的習慣,男的女的在他眼裡都一樣。
但是,這次,他竟沒把人扔地上,反而是撈出了她的細腰,把人往懷裡帶了一下。
宋芷琳不樂意的哼唧著,動了一下,把他的大手稍微往後挪了一下。
“彆往前,癢。”
還提要求,跟個祖宗似的。
那隻手很快也被自己給捂熱了,她在男人的肩膀上睜開眼,抬頭,目光落在那被白色繃帶圍了一圈的雙眼上。
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繃帶的邊緣。
“這個什麼時候能摘下來。”
“不知道。”
楚池這話答得隨意,他現在還管個屁的繃帶。
手下的布料柔軟絲滑,隔著那層睡裙,他能清晰感覺到那柔軟腰肢的纖細線條,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你知道我長什麼樣嗎?”宋芷琳突然問。
“不知道。”
他知道才有鬼了。
但是遇見宋芷琳之後,他確實有後悔過,從前與宋振明打交道的時候,他怎麼就沒抽空去宋家的晚宴湊個熱鬨呢。
他沒交過女朋友,但換做以前,自己那樣的性格,瞧見宋芷琳這樣合胃口的女孩子,一定會想方設法不擇手段的把她給追到手,捧在手心裡使勁疼,把最好的全給她。
但是現在,一口必須報仇的氣吊著他,讓他活到現在。
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變成什麼鬼樣子,所以他沒必要染指如此美好的人。
“你虧了,真的,血虧。”宋芷琳說得認真,跟真事兒一樣。
上輩子這輩子,她長得一樣,她很喜歡自己的這副身材和臉蛋,所以楚池真的血虧。
她握著他的手,往上。
“我的眉毛。”
貼合這眉骨而走的彎眉一直延長,無需眉筆勾勒的眉型在眉峰處微彎,而後優美的下落。
她握著他的手指微微往下。
宋芷琳閉上眼,纖長濃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把楚池的指尖掃得有些癢。
“我的眼睛是圓的,眼尾在這裡,瞳色沒你那麼黑,有點兒淺。”
指尖劃過她的俏鼻,劃過側臉,劃過櫻唇。
柔軟的觸感讓他的身體有些僵硬。
宋芷琳握著他的手,往下。
楚池的指尖開始發燙,她尖尖的下巴、修長的脖頸,精致的鎖骨。
她一定是個美人。
宋芷琳還沒停下來的意思,她握著男人的手,還在往下——
“我的……”
話都沒說完,楚池就大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什麼你!”他摁著宋芷琳的腰,終於忍不住開始教訓了,“沒輕沒重的,敢讓我這麼占你便宜?”
宋芷琳被他那突然凶起來的語氣吼得一愣,打了個嗝,哼了一聲,突然感覺男人的懷裡越來越燙,待著沒那麼舒服了。
於是她磨蹭著要起來。
楚池也不知道該拿這個小醉鬼怎麼辦才好,他現在身體裡有股火在霸道的燒著,宋芷琳能自己離開最好,再多呆一秒鐘都是在要他的命。
宋芷琳哼哼唧唧的往床上挪,伸手拽住了自己的兔子,然後歪在床頭,後背靠著個柔軟的靠枕,又不樂意起來了。
楚池聽著她弄出來的每一點兒細小的聲音和撞到床頭的聲音,判斷著她應該是蹭上自己的床了。
楚池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支撐著自己從輪椅上站起來,單腿挪了一下,坐上床邊,正好碰到她光滑白嫩的腿。
他像是被燙著了一樣縮回自己的手,然後惡聲惡氣的說:“快回去吧,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宋芷琳看了他一眼,呆兮兮的慢慢彆過頭:“乾嘛啊,又不是沒在這兒睡過。”
反正她已經找到兔子了,她不想走了。
就鬼先生這樣有禮貌的,給他機會他都不中用,她躺在這比躺在自己床上還安全。
宋芷琳不甘心的看著楚池,又看了看自己懷裡有點兒小的兔子,覺得沒有剛才舒坦。
她還是想黏著大號一點的抱枕。
即便看不見,常年練就的敏銳直覺也能讓他察覺到,宋芷琳應該是在盯著自己看。
此時,楚池已經冷靜多了。
宋芷琳不情不願的盯著他的胳膊,像一隻小魚乾近在咫尺卻不能一口咬下嘴的小貓咪。
楚池儘量往裡靠去,他得離宋芷琳遠一點兒,他沒想到,宋芷琳平時一副冷清又不怎麼有良心的小模樣,醉了酒之後會變成一個小黏包。
他正往裡靠著,一隻軟乎乎的手就摸了過來,握著他的小臂一用力,整個人都靠了過來。
“睡你自己的地方去!”楚池剛才恢複的那點兒淡定立馬煙消雲散了,他隻能凶巴巴的推宋芷琳。
但沒舍得用力氣,怕弄疼她。
外強中乾的模樣真是不怎讓人害怕得起來。
宋芷琳怕他才有鬼了,她又貼了上來,然後問他:“有吃的嗎?”
餓了。
白天那點點心頂什麼啊。
“你看看這都什麼點了,有吃的也涼了。”
宋芷琳忽然想起什麼,然後又湊近了一點兒,問他:“你晚上有好好吃飯嗎,吃了多少,吃什麼了?”
她整個臉都貼在他的胳膊上,楚池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臉頰:“雞湯麵。”
憑良心說,宋芷琳的小提琴也就一個能聽的水平,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聽見她給自己拉琴,他糟糕的精神狀況都能稍微好轉。
楚池一度以為聽音樂或許對自己管用,但他聽了一圈兒彆的音樂,屁用都沒有。
曲子沒用,那就是人有用。
但他現在胃口還是不大,且越來越喜歡清淡的東西。
今晚吃了幾口麵條,但那東西早放涼了。
宋芷琳眨眨眼:“我也想吃。”
楚池隻想讓她趕緊睡覺,但是他的腦子裡總是情不自禁的浮現剛才指尖在她臉上劃過那一瞬間的觸感。
這聲音裡還帶著點兒委屈,一會兒不會哭鼻子吧?
一想到女孩兒的圓眼溢出眼淚,長長卷卷的睫毛上掛著淚珠,鼻尖都委屈紅了的模樣,他的心臟就又開始不正常的跳。
“那是我吃過的,早放涼了。”
宋芷琳吸了一下鼻子,撇著嘴,肚子空空蕩蕩的咕嚕了一下,剛要湊合湊合閉眼睡覺,就聽身邊的男人咬著後槽牙坐起來,從她懷裡抽走了胳膊。
“哭了?”
“啊?”
宋芷琳茫然。
誰哭了?
“知道了,你等會兒。”
楚池打開床頭的櫃子,從裡麵摸出一個手機,這個手機是老式機型,右邊摁鍵是設置好的第一聯係人,他摁了一下,然後要了一碗雞湯麵。
宋芷琳看著他操作。
楚池把玩著手裡的手機,問她:“不問我?”
“問你什麼?”她疑惑出聲。
跟她又沒關係。
她現在做人的的宗旨就是“關我屁事”。
楚池聽她那風輕雲淡的語氣,又有點兒堵,他不希望她問,雖然編個謊不過是順嘴的事,但是他不想騙她,結果她不問,他依然不爽。
楚池的胳膊不給她抱了,宋芷琳捏著自己兔子玩偶的耳朵,蹭過去,躺在了楚池的右腿上。
十分鐘後,距離老宅東苑大門老遠的西苑門前的路駛來一輛車,大門被打開,保安從裡麵走了出來。
車子沒進入老宅,將一個飯盒交給保安之後掉頭離開。
保安拎著飯盒,放在楚池的門外,然後敲了一下門。
楚池聽見動靜,又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宋芷琳的臉:“去,自己拿去。”
宋芷琳看了他一眼:“什麼啊?”
“夜宵。”
這麼快?
宋芷琳把兔子扔在楚池的懷裡,自己爬了下去。
楚池拎著兔子,泄憤似的捏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大耳朵。
宋芷琳將精致的飯盒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捏兔子耳朵玩的男人,想了一下,把桌子推到了床的旁邊。
她打開放在另一個台子上的一模一樣的飯盒,裡麵的麵條滿滿當當的,幾乎沒怎麼動。
於是她找出一個空碗,分了一小碗麵條,扯著楚池的衣角就讓他過來。
“怎麼了?”
“你陪我一起吃。”
“我不吃。”楚池拒絕。
宋芷琳扯著他的衣角,仔細回憶了一下他打電話之前自己做了什麼。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臉上,吸了一下鼻子,嚶嚀出聲。
楚池:“……”
雞湯麵的湯底很清,但是卻是廚師用十多種昂貴食材費心思吊起來的,揉麵都有獨門絕技,湯連帶著它煮出來的麵都入口爽滑鮮醇,香氣逼人。
宋芷琳小口小口的吃著麵,溫熱的食物終於蓋住了一點醉意。
楚池握著被宋芷琳塞進手裡的筷子,聽她吃得似乎很香,也多了些食欲。
於是,他也吃了一口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