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禮上午去了趟醫院,剛回校,就接到周院長的電話,接通後隻說了一句:“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聽上去語氣極其不悅。
陳知禮約莫知道他是因為事什麼找他,他早上出門時就看到熱搜了,當時掛在微博上還不睡很明顯,後來這篇博文被幾個大v轉發,熱度一路攀升,話題點擊量一下破億,還衍生出不少類似詞條。
#某研究員歸國後連升四級,符合規定嗎?
#某校外聘研究員不能說的背景
#揭秘T大學術妲己與導師的不正當男女關係
下麵評論更是不看入目。
【學閥壟斷、學術混子、學術妲己,我就說為什麼現在畢業越來越難,中國學術圈已死。】
【多久了學校還不澄清?不會是打算裝死混過去吧,趕緊的寫公告開除,彆讓一顆老鼠屎害了一鍋粥,破壞T大在我心裡的美好形象。】
【這女的一看就不是善茬,男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建議好好查查,說不定還有驚喜。】
陳知禮當時正忙著開會,緊急之下聯係了鴻智的公關部,先往下壓熱度,避免讓事情再度發酵。
不到一小時,詞條熱度已經開始往下掉了,但這組詞條似乎還被另外一組人控製著,掉下去一點就會再次被頂上來,始終掛在上麵。
居然還是個氪金選手。
陳知禮還沒想到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他起身關了電腦,去了院長辦公室,敲門聽到裡麵說“進來”,才推門進去,抬眼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周院長。
院長周林是位六十出頭的精瘦老頭,是陳知禮爺爺八十年代的學生,本科時就是他向楊院士多次引薦,他才如願進入院士組,成為楊老關門弟子,回國後也是周院長多次邀請,他才來到T大接管“神農”課題組,給出的待遇也極好,提供高算力GPU和獨立實驗室。
陳知禮對周院長一直很尊敬:“周院,您找我?”
周院長摘掉老花鏡,開門見山道:“小陳,今天網上有些關於你的傳聞你知道吧?”
果然是因為這個。
陳知禮淡然說:“知道。”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先把熱搜撤下去,嚴查背後發布不實言論的造謠者,立案起訴。”
周院長歎了口氣:“打官司太久了,網上還會說你捂嘴封口,是心虛,真鬨大了對誰都沒好處,這樣吧,你先去寫一篇澄清聲明,說你和那個女學生沒有任何關係,我讓學校官博給你發上去。”
“不是沒有關係。”
周院長一頓,老花鏡片下的眼睛睜大了些:“什麼?”
陳知禮說:“她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周院長的聲音都提高了八度:“你利用職權把女朋友弄進了實驗室?還是說你和實驗室的學生談戀愛了?”
外人看來,事情好像的確這麼回事。
他濫
用職權之便,誘拐女學生。
陳知禮不否認,隻是他們都倒置了事情的起因和結果。
“不是因為項目才遇上她,而是因為她,我才接這個項目的,是我追的她。”
這話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周院長被炸的腦子一片轟鳴,差點要罵人了:“你瘋了吧,你敢跟學生談戀愛,簡直有違師德,給學校抹黑!”
“她是學生,但我不是老師,我隻是和她做了同一份工作,沒教過她什麼,我的人事關係也不屬於學校。何況她是26歲,又不是16歲,兩個成年人的正常戀愛怎麼就給學校抹黑了。”
“行了行了,你跟我解釋有什麼用,我理解你,網上的人理解你嗎?你們現在是在學校,就屬於師與生,為人師表是很重的四個字,做人要有操守和原則。”
陳知禮沒說話,但明顯對這話持反對態度。
“你去看看網上是怎麼說的,輿論可不管你們是不是正常戀愛,有這層關係就能被人揪著小辮子,到時候再煽兩把風,拱兩把火,說你職位來路不正,關係戶,到時候你還想不想乾了?”
陳知禮畢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那我就不乾了,這樣總不能再算師生了吧。”
“你……你真是氣死我算了。”
“神農項目已經進展過半,後來的部分我跟不跟都行,您找人接替我吧。”
見他要撂挑子,周院長嚴肅地坐直身體:“一碼歸一碼,有事就先解決事,你不乾這爛攤子留給誰?”
陳知禮沒說話,神情淡漠,一臉的關我屁事。
周院長:“……”
兩人對峙許久。
周院長也是知道他的脾氣的,吃軟不吃硬,隻能順毛捋。
見他是鐵了心,周院長把iPad扔回桌子上,跟他講道理:“你彆把話說太滿,這樣吧,先回去冷靜冷靜,我給你放個假。”
“行,”陳知禮低聲應了,又說:“周院,項目我暫時不跟了,組內成員最後不要有變動。”
這話很明顯,就差明著說了。
彆動我女朋友!
“哼,你還真替你的小女友操心。”
“和她沒太大關係,項目不隻是我一個人的成果,大家的心血總不能因為我一個人而付諸東流。”
“依你吧,”這些都是小事,周院長快被他氣暈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回頭想想辦法降低這件事的影響,鬨大了不隻是你,整個學校的聲譽都得受損。”
“好。”
陳知禮說著,等周院長把剩下的事交代完,掩門從院長辦公室走出來。
“神農”項目雖是他一手創辦,但實驗室所有人都付出過心血,從前期的規劃到今天的臨床試驗,算是眾人一年半的成果,他可以中途放棄,但並不願意連累到其他人。
到走廊儘頭抽了支煙,陳知禮重新打開微博,熱搜詞條還掛在上麵,評論上萬,甚至已經被有心人扒他的個人信息了。
什麼某某的外孫
(),誰誰的兒子?(),家庭關係腦圖都被畫出來了,事無巨細到他表姐生產時住過的私人醫院。
這事要被他爸知道,怕不是要被氣死。
當然鬨成這樣肯定是瞞不過去了。
陳知禮捏了捏眉心。
博士、本校直博、4篇SCI、延期。
這篇博客的個人指向太明顯,饒是再遲鈍的人,隻要在實驗室待過,一眼就能知道是誰寫的。
他沒跟周院長說這個人是不清楚這篇博文的矛頭指向他,還是唐念。
平日裡成帥碎嘴詆毀他的事,他也是知道些的,他不去計較,一是沒那個時間,二是覺得無所謂,他又不在乎名聲,更不怕事。
但唐念不一樣,她還沒畢業,需要在實驗室待上近兩年,周圍都是同學,很難不打交道,所以他並不想一開始就把人逼得太緊。
何況他並不認為一個博士生能有這個能力和資本一直在熱搜上砸錢,他背後肯定有人,他不過是個站出來的替死鬼罷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得去找這位博士聊聊了。
抽完煙,陳知禮從院長辦公室離開,回了科研樓。
剛過旋轉門,就看到成帥背著電腦包從電梯下來,見到他,神色慌張地轉身要跑。
正好,也不用特意去找了。
陳知禮站在原地,待人走出一兩米,他才輕飄飄說:“站住。”
成帥怯怯地回過頭,看著眼前冷雋桀驁的男人走過來:“陳老師,有、有什麼事嗎?”
陳知禮往前邁了兩步,大廳空曠,此刻沒什麼人,正好也不用避開人:“你對我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