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孟嘗冬的過去(1 / 2)

常年被隱藏起來的手被捧在掌心,仿佛都能體會到視線在上麵停留的觸感,讓人膽怯地想要藏起來。孟嘗冬終究還是貪戀雀寧掌心的溫暖,沒有把手抽離來開。

從小到大有不少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但孟嘗冬從來都拒絕回答,就像之前對蔚鴻之時那樣,但如果是雀寧哥哥的話,他願意說出來。

“小時候燙的。”少年盯著小指上手術留下的疤痕,垂下的睫毛遮住墨綠色眼底深處的灰暗,“我哥哥姐姐騙我去拿燒開的水壺,我被水蒸氣虛了一下燙地縮手,結果把壺打翻了。”

孟嘗冬天生聰慧,記事很早,一歲多時的很多場景在腦海中都留有模糊的印象,更彆說那時候他都已經三歲了。他清晰記得那天陽光很好,媽媽和朋友出門逛街,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擺弄著收音機,試圖將這東西拆開。

“冬冬,過來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同父異母的姐姐在樓梯處叫他,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的女孩這次卻是笑著的,孟嘗冬並未察覺到其中貓膩,麵對姐姐突如其來的“好意”,立刻迫切地站起身跑過去。

他被帶到了廚房,雙胞胎中的男孩正站在那邊等待,跟女孩交換了個眼神,指著灶台上就要燒開的水壺道:“你知道那個嗎?再過一會兒它自己就會發出響聲,特彆神奇。”

“真的嗎?”

“真的,不信的話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半分鐘後,水被燒開,壺發出尖銳鳴聲,孟嘗冬驚喜地哇了一聲。男孩這時候又道:“知道它為什麼會叫嗎?”

孟嘗冬搖頭。

“壺裡麵有一隻小狗,它現在很痛所以才叫得這麼大聲,如果你把壺拿下來就能救那條可憐的小狗,想去救它嗎?或者讓它活活被疼死?”

“救小狗!”

旁邊正巧有一張矮凳,不知是湊巧還是被故意放在那裡的。孟嘗冬將矮凳搬過來,扶著灶台踩在上麵,他隻有三歲又不算骨架大的孩子,就算踩著凳子也才比灶台高出來一丁點。

麵前的水壺還在不停叫著,尖銳的聲音好似小動物痛苦的哀鳴,孟嘗冬伸出手,捏住壺蓋上的小把手將它掀開。

白色的水蒸氣霎時從燒水壺中衝出,滾燙地撲在孟嘗冬嬌嫩的手腕上,在身後哥哥姐姐得意的笑聲中,他被燙地大叫著縮起手,疼痛和驚慌中卻一下子將水壺撞翻。

滿滿一壺熱水儘數澆在了他扶著灶台的左手上。

皮肉燙熟的味道衝入鼻腔,那圓潤白淨的小手瞬間變得通紅鼓起無數水泡,孟嘗冬聽見自己的尖叫,而後是水壺摔在地上的聲響。

他一輩子都記得那是怎樣讓人崩潰的劇痛。

哥哥姐姐在他被燙傷後自知闖禍跑的一個比一個快,正在外麵給家人打電話的保姆聽到聲音趕來,急忙將疼得滿地打滾的孟嘗冬抱起來用涼水衝洗他燙傷的左手。但已經太遲了,膿水不斷流出,水泡遍布紅腫的皮肉,之後他被送到私立醫院進行緊急處理,媽媽和收到消息的父親急忙趕來,最好的皮膚科專家給他會診,都沒能改變這隻手的命運。

之後的幾天裡,他受傷的左手出現大麵積的潰爛,食指和無名指指甲脫落,小指上的肌肉永久性損傷,對一個三歲孩子來說根本無法忍受的劇痛時時刻刻糾纏著他,讓孟嘗冬無法入眠,無時無刻不在哭喊著大叫。

他在母親的追問之下斷斷續續說出全過程,孟嘗冬記得母親與父親歇斯底裡的爭吵,記得父親滿臉痛苦和內疚的神情,那被他叫做哥哥姐姐的雙胞胎被逼著給病床上的他道歉,而緊緊抱著他的母親則冷眼看著,對那兩個十歲的孩子說出了這輩子最刻薄狠厲的言辭——她說,真不愧是連親媽都不要的東西。

男人下意識想要維護自己跟前妻生下的孩子,但看到妻子滿臉的恨意,以及她懷中幼子哭到紅腫的雙眼和很有可能就此殘廢的左手,終究什麼也沒說。

從那之後,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就變成了戰場。

媽媽想要無時無刻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照看,家中裝滿了攝像頭,實在沒辦法親身帶著他時就通過監控看護著孩子,而那對雙胞胎顯然也被父親狠狠教訓過了,安穩了好幾年,但也僅僅是幾年罷了。

他們記恨父親在和生母離婚後又娶的這個混血女人,以及之後生下的孩子,而孟嘗冬天生聰慧備受父親寵愛,就讓兩個孩子心中的恨意和嫉妒更甚,等到十四五歲心智更加健全,他們便用更多不易被發現的方法去報複孟嘗冬——可那個時候,孟嘗冬也已經八歲了。

哥哥借著洗車的名義用高壓水管衝孟嘗冬的臉,孟嘗冬就砸爛他最愛的手工模型燒了他的作業,姐姐搶走他為母親準備的生日禮物,孟嘗冬就偷偷在她臉上塗抹會過敏的蘆薈製品掰斷她的口紅……如果再過分一點,孟嘗冬會將報複程序稍微放在後麵,直接去找父親,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他會裝作害怕的模樣什麼都不說,隻是悶在男人懷裡啜泣,並在哥哥姐姐被叫來問話時表現出怯懦的閃躲,男人便會明白一切,並由衷地認為他從小就被狠狠傷害著的小兒子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這是孟嘗冬從小便學到的生存法則。

那個家簡直就是孟嘗冬的噩夢,所以他才會寧願在外麵生病死掉都不回去,這段時間也隻和母親有所聯係。孟嘗冬本以為會非常難以開口,但當真正說出來時,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都那麼渴望著有一天能夠向另一個人傾訴,告訴他自己曾遭到過怎樣的痛苦和委屈。

“四歲的時候我做了第一次正畸手術,但效果不是特彆好,之後我媽和專家商量,決定等我長大些再進行進一步的修複,留給醫學進步的時間。”孟嘗冬將小指掰直,但當他鬆開手,那根手指又立刻蜷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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