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綠棠是不會和她繼續交談下去的。
她微闔了眼,給出一個半真半假的?答案。時雨露刻意隱瞞了一些細節,比如說,時家正麵臨一場破產危機,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她和顧問敬的這場婚姻上。
“所以,”她踩下刹車,輕緩地停住車,轉頭看向阮綠棠,語氣堅定地說,“這場婚約必須如約履行。”
阮綠棠收回胳膊,把?包帶重新挎回肩上,拉開車門下了車。
時雨露解開安全帶,把?車窗玻璃滑下去看她,似乎是還要再?說些什麼。
阮綠棠索性湊近了,趴在車窗上:“時小姐,你是餓了嗎?附近有家麵館味道不錯,可以吃了再?走。”
她這是明擺著在裝傻了,時雨露把車熄了火,伸手去開車門,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阮綠棠眼尖地看到了來電顯示上一個小小的“顧”字,是顧問敬的來電,時雨露臉上又露出了煩悶的表情。
趁著時雨露分了神的?功夫,阮綠棠飛快地溜進了琴行裡,隻給她留了個背影。
時雨露接起電話,顧問敬冷漠疏遠的?聲音就傳進了她的耳朵裡:“時小姐,你現在有空嗎?”
“有事嗎?”時雨露良好的?教?養,讓她做不到無視彆人客氣的?問話。
顧問敬單刀直入:“關於取消婚約的事,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時雨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握緊手機,不卑不亢答道:“顧先生?,這項婚約是時顧兩家共同商議,也經過你同意的。就算是普通合同,本著誠信的原則,你也該遵守。更何況是關係到我們兩家顏麵的事,你這樣變來變去,是否太過兒戲了?”
顧問敬寸步不讓:“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可以在商業上補償時家,但是這項婚約,我絕對不可能履行。”
他是真下了決心:“實不相瞞,時小姐,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
時雨露打斷了他的?話:“顧先生?,你不用和我說這些。婚約不是我們兩人定下的?,毀約也沒法由我們兩人私下決定。”
顧問敬聲音中的?冷意稍退:“我隻是想提前與時小姐商議,沒有彆的意思。”
“商議?”時雨露忍不住自嘲地低笑一聲,“是告知吧。”
顧問敬自知理虧,終於住了嘴。
時雨露掀起眼皮,重又變回那個端莊得體的?時小姐:“顧先生?,這件事你還是先與顧家伯父伯母商議後,再?同我,同時家說吧。”
她掛了電話,往琴行看了看,沒看到阮綠棠的?身影,大廳裡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前台在玩手機。
時雨露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把?阮綠棠逼得太緊。更何況,阮綠棠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做出一些出格逾矩的事,讓她心裡有些發怵。想到這裡,時雨露的耳朵又開始不受控製地發熱。
她捏著耳垂揉了揉,平複下來心中繁雜的?思緒,擰住鑰匙轉了一圈,準備開車走人。
可操作盤剛亮起來,時雨露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父親,時厲,的?來電。
她隻好又熄了火,接起電話:“爸,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時厲的?聲音雄渾:“小露,陳助說你今天沒去公司,你去哪兒了?”
時雨露瞥了幾眼琴行,垂下眼眸低聲道:“我在陪朋友。”
她不是能麵不改色地說謊的人,因此聲音有些發虛,但時厲並沒發現這點小小的異常,或者說,他並不在意。
“嗯,”時厲含糊地應了聲,甚至都沒問她是哪個朋友,隻說,“今天是顧江海和他老婆的?結婚紀念日,今晚的?宴會你沒忘記吧?還不趕緊去選件禮服做做頭發,打扮得好看點。”
時雨露聽著他的?這番話,心裡像是梗了根刺,雖然不太舒服,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順從地“嗯”了一聲應了下來。
時厲又說:“小露,你今晚可要好好表現,懂點眼色,多討顧家人的?歡心。”
時雨露糾結再?三,猶猶豫豫地說:“爸,關於我和顧問敬的婚約……”
“對,你們的婚約。”時厲陡然來了精神,語氣更加嚴厲幾分,“小露,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去討顧家的?歡心?”
“時家堅持不了多久了,現在還能勉強撐個麵子,可再這樣幾個月……”時厲咬了咬牙,“顧江海這個老狐狸,表麵上和我稱兄道弟親家親家叫得親熱,可就是拖著合同不簽字。”
“小露,你和顧問敬的婚約必須提前!”
他頓了頓,語氣柔和了些:“
今晚就是個好機會,你表現乖巧一些,我再?讓你媽和顧夫人吹吹風,事情?就成了。”
“……知道了,爸。”
時雨露掛了電話,覺得頭有點疼。再?往琴行一看,阮綠棠正隔著玻璃門看她呢,頓時頭又更疼了。
她怎麼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呢?
一周前有朋友告訴她,在商場裡看到顧問敬挽著一個女孩,看起來很親密,說他們兩個人關係肯定不一般。
時雨露應付過去,趕緊找了人調查,結果出來後又馬不停蹄地來找阮綠棠。這麼一忙活,竟然把顧家宴會這麼重要的?事給拋在腦後了。
顧問敬昨晚和她提了毀婚的?事,今天又火急火燎地提了一遍,說是在長輩知曉之前?提前?商議……
難道顧問敬是想在今晚當著所有人的麵提出和她解除婚約?顧問敬這樣做的?話,她將陷入怎樣的尷尬處境先不提,時厲最在意的顏麵也將全盤掃地。
時雨露後知後覺地慌了神。
唯一能阻止這個噩夢的?人,隻有一個,阮綠棠。
她往琴行看去,裡麵多了幾個人,阮綠棠卻又不見了。
往後是噩夢,向前?是阮綠棠。時雨露躊躇幾秒,決定還是向前?吧。
她下了車,剛走進琴行,就聽見“叮叮”的?鋼琴聲。時雨露循聲一看,是阮綠棠坐在一架鋼琴後,專心致誌,搖頭晃腦地彈奏《小星星》。
不過半天時間,就纏了她三次,時雨露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清嗓子,溫聲喊道:“阮小姐,我……”
阮綠棠彈完最後一個音,抬頭看她,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笑容:“不好意思,工作時間不能閒談。”
一個中年女人適時走了過來,滿臉堆笑地看了她們一眼,隨即開始熱情地朝時雨露推薦起來:“這位女士,你是對鋼琴有興趣嗎?”
時雨露擺了擺手:“我隨便看看。”
那女人走得更近了:“小姑娘,不用不好意思,隻要想學,什麼時候都不晚。你看我都四十?多了,不也從去年才開始學的鋼琴,現在也彈得有模有樣的了。何況你這麼年輕,學得肯定比我快。”
“我……”時雨露無法抗拒她的熱情,為難地看了看阮綠棠。阮綠棠卻看不到她的?窘
迫似的?,笑意吟吟地在旁看戲。
那女人更近一步,環視一圈後神神秘秘地說:“這樣吧,你報班的話我給你優惠點,教?材費也不收你的?了。但你不能跟彆人說哈,我是看你合眼緣,彆人都沒這個優惠的?。”
邊說著,她邊把?時雨露往前?台那裡拉,前?台也十?分配合地遞過來一張報名表。那個中年女人一手拽著時雨露,一手拿著筆往時雨露手裡塞。
等時雨露反應過來,她已經一隻手按在報名表上,另一隻手裡握著一支筆了。
“……”時雨露困窘地笑了笑,往阮綠棠的?方向指了指,說,“可以指定老師嗎?”
“阮老師啊,她是教小孩子的?……我們這裡有大師級的鋼琴家,正好有空檔,可以幫您安排的?。”
“沒關係,我隻想要阮老師。”時雨露態度強硬地看著那個女人,看那架勢,對方不點頭她就不打算簽字了。
不就是提成少了點嘛,總比沒有強!那女人一咬牙,還是妥協了:“都行都行,我們這裡的?老師水平都很高的?。”
幾句話的?功夫,時雨露就多了十?節的?鋼琴課。阮綠棠的?態度也一下子變了,對她殷勤親切了許多,但這親切中更多的?是客氣,不像之前?那樣時不時地對她進行口頭調戲。
時雨露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了:“阮小姐……”
“不用叫我阮小姐,叫我老師、阮老師都可以。”
阮綠棠表情很正經,正經到時雨露也判斷不出她是不是又在占自己便宜。
但阮綠棠很快就進入了老師的?角色,張著十?根手指和她講指法:“我們每一根手指都對應著特定的?每一個鍵,從大拇指到小指分彆對應do、re、mi、fa、so五個音……”
“這些我知道,阮小——”看著阮綠棠的?眼睛,時雨露立馬改口了,“阮老師,我不是來學琴的,我是……”
阮綠棠:“時小姐,不管你是不是真心來學琴的,我都會儘心儘力教?你的?,這是我的?工作,也是琴行的?規矩,請你不要讓我難做,好嗎?”
她說話時,琴行負責人像是為了作證她的話一樣,雙目炯炯地從透明玻璃門外飄了過去。
“……”
於是,心腸很軟
的時雨露就這樣被迫聽了一整節鋼琴基礎知識課。
好不容易上完課,時雨露還沒來得及和阮綠棠說上話,下一時間段的?小朋友就被家長領著送來了。
阮綠棠立馬迎上去,和學生家長交代小女孩上節課的學習情?況,又開始聊她的教?學計劃。
時雨露耐心等了一會兒,實在是插不上話,又被時厲催促著去選禮品,最後隻好留下一句“阮小姐,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後匆匆離開了。
巧的是,時雨露一走,阮綠棠立刻就收到了顧問敬的消息:“棠棠,晚上有空嗎?我想帶你去見我爸媽。”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不知道能堅持幾天的日六挑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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