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向小樓(1)(1 / 2)

荔港市的?天氣不好,烏雲蓄滿了水分,黑壓壓的?像是垂在人臉上。紫色的?電流靈活地?在雲彩間穿梭著,不大一會兒功夫就從?遠處天際冒出頭?,打了個驚靂的?雷鳴。

像是發令槍聲響起,烏雲墜不住水分,黃豆大的?雨滴爭先恐後?地?往地?上跳,阮綠棠麵前的?玻璃窗上也瞬間爬滿了一道道濕漉漉的?雨痕。

她轉過身,對麵就是病床,上麵躺著一個麵色蠟黃的?男人。

阮綠棠站在一套豪華套房內,麵積比普通的?一室一廳還?要大很多,配置齊全,和一般公寓無異。當然,前提是忽視掉那些醫療設配的?話。

這是醫院的?高級病房,唯一的?病床上躺著的?是她的?父親阮明遠,病床旁的?家屬陪護位上,坐著的?則是一個漂亮女人。

她抱著胳膊朝阮明遠走去?,她麵無表情,走得不疾不徐,高跟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有節奏的?“噔噔”聲。

在這期間,阮明遠一直勾著頭?看她,等阮綠棠走到他身邊後?,阮明遠立即握住了她垂在床側的?一隻手。無論是他的?神情還?是舉動,任誰看了都要說一句“父女情深”。

阮綠棠往阮明遠搭在自己手背那隻枯瘦的?手上掃了一眼,不過片刻就錯開眼,看著他淡然喊道:“爸。”

“小棠,你幾點?下的?飛機,時差倒過來了嗎?你應該先回家休息,不用急著來看我。”阮明遠絮絮叨叨地?說著,很是操心?的?樣子,“套房裡還?有間空房,不然你去?睡會兒?”

阮綠棠輕哂一聲,她其實是昨天的?飛機,回家睡到今天中午十一點?才?起的?床,隻不過她許久沒回國,對自己的?房間都有些陌生,許是因為?認床睡得不好,沒想到會被阮明遠誤會成她思父心?切的?證據。

不過這樣也好,阮綠棠沒有去?糾正,隻搖了搖頭?:“不用。”

阮明遠虛弱地?笑了笑,盯著她看了半天,又說:“在外麵這麼多年受苦了吧,瘦了這麼多,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放屁!阮綠棠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離開荔港市離開阮家這幾年,她眼不見心?

不煩神清氣爽的?吃的?好喝的?好,比出國之前還?胖了幾斤。阮明遠認不出她哪是因為?她瘦了,純粹是因為?阮明遠從?沒把她放在眼裡過。

見阮綠棠不吭聲,阮明遠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這次回來,你就不要再?走了。”

“嗯,我已經畢業了,自然要回家。”這次阮綠棠答得很快,把“家”這個字重?重?地?咬著。

“小棠,你長大了,懂事了。”阮明遠欣慰地?笑了起來,一張嘴便灌進了冷空氣,他當即揪著喉嚨咳了起來,帶動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一旁迅速伸出一隻手放在他身後?,溫柔乖順地?撫著阮明遠的?背部,輕柔地?拍打著。

阮明遠漸漸止住了咳,顫巍巍地?捉住那隻手,親昵熟稔地?捏了捏。

因為?生病,阮明遠迅速地?消瘦下來,原本還?算精神的?人不過兩?個月時間,就隻剩了一張皮,鬆鬆垮垮地?堆疊在骨架上,疊成一摞摞地?褶皺。

他的?手也是如此,乾瘦的?皮包裹著底下的?指骨,蒼老憔悴、毫無生機。而被他握住的?那隻手,細白綿軟,帶著紅潤的?血色,是屬於年輕女人的?□□。隻消看上那交握的?雙手一眼,就能察覺出歲月是如何的?無情。

阮明遠揉搓著那隻鮮活生動的?手,看向阮綠棠:“忘記介紹了,小棠,這是向小樓,你叫她……小樓阿姨就行。”他窘迫地?思索了一會兒,才?把話補完。

怨不得他糾結,如何稱呼向小樓確實是個難題。向小樓還?未到三十,阮綠棠按理應該叫她姐姐,可這樣卻又差了輩分。

“阿姨?”阮綠棠將目光從?那兩?隻手上挪開,一路遊移向上,最後?落在了那張秀麗的?臉上。

自進病房後?,這是阮綠棠第一次仔細看她。她發現?對方很漂亮,是那種沒有攻擊性的?溫婉的?美?麗。更重?要的?是,她還?很年輕,隻不過比阮綠棠年長幾歲,肌膚緊致,眼睛還?依舊明亮透澈。

阮綠棠收回目光,眼皮低垂地?笑了起來:“不應該是準後?媽嗎?”

她還?在國外,就從?狐朋狗友那聽到了消息,說阮明遠剛踢了前任小情人,

又和一個狐媚子勾搭上了。對方不知道給?阮明遠施了什麼咒,把阮明遠迷得七葷八素,都打算和她領證結婚了。

隻不過婚沒結成,證也沒領到,阮明遠就先檢查出癌症晚期,住進了病房,在醫院安了家。

阮明遠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他一個六十幾歲的?人,要給?女兒找一個年紀與她相近的?人當後?媽,著實不是件光彩的?事。

最後?還?是向小樓打了圓場,她耳尖有些紅,臉上也顯出窘態,卻竭力?保持鎮定,她溫和地?拍了拍阮明遠的?手背表示安撫,對阮綠棠說:“沒關係,小棠,你喜歡怎麼叫都可以?。”

向小樓跟著叫她小棠,把話講得溫柔,隻不過看那架勢,聽那語氣,她似乎儼然已經將自己看作了阮家的?女主人,阮明遠的?妻子,阮綠棠的?……後?媽。

她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單純……阮綠棠挑眼多看了她幾秒,倏地?笑了:“那,向小姐,這段時間多謝你照顧我父親了。”

向小樓親昵地?往阮明遠肩上靠了靠:“不用謝我,這是分內之事。”

她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連同阮明遠也一起被劃分到了她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