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明確的知道自己喜歡厲歲寒,是因為一次意外。
大四上學期對於動畫係的學生來說非常忙,其實但凡有點兒追求的學生,從大三開始就沒法清閒了。
準備考研的、出國的、進大遊戲公司的,大家在食堂遇見時看著都還是一個德性,實際早在無形中分出了幾條大方向。
對於上麵這三類人而言,進了大四,從分導師到選題,開始為期一整年的畢業設計,他們追求的效果是畫龍點睛。
而對於第四類:陶灼安逸這類成天心思不往正道上放的人,刨去每月一次的係主任彙看需要趕趕進度,大四上學期基本就等於放了個把月的假。
陶灼也沒彆的事兒想研究,腦子裡一閒,就想去找厲歲寒玩兒。
厲歲寒那陣子跟他玩兒不到一塊,太忙了,接來的活兒基本不用他自己去做,工作室裡聞野盯著進度,交給底下人或者分包出去就行,他是在籌劃自己想做的片子。
陶灼每次跟安逸溜溜達達過去,厲歲寒不是在畫,就是去對接投資,看他倆來偷懶也不用招呼,樓上樓下那麼大隨吃隨睡,或者走幾步去工作室消磨時間,院子裡還有兩隻野貓。
安逸願意去工作室,找聞野,陶灼對野貓還是聞野都沒興趣,他衝著厲歲寒去的,呆在厲歲寒旁邊看他畫畫,自己磨磨蹭蹭也畫幾筆,或者乾脆就隻是趴著玩遊戲看劇也舒服。
那天是四月中下旬,初春,溫度與荷爾蒙都開始欣然升騰,陶灼連日子都記得,因為實在太好記了,4月19號。
本來那天和平時沒什麼區彆,安逸跟聞野不在,陶灼與厲歲寒在家畫畫,厲歲寒坐在桌子前,陶灼趴床上,音響裡放著歌,兩人時不時說幾句話。
說著說著陶灼沒了動靜,厲歲寒回頭看,陶灼趴在那兒睡了,半張臉壓在胳膊上,把嘴擠得嘟嘟著。
厲歲寒看著好笑,把音響音量擰小,還用手機給陶灼拍了個表情包,去給他把電腦板子收好,拽條小薄毯給他蓋上。
陶灼一個午覺睡到傍晚,睜開眼臥室裡黑洞洞的,厲歲寒沒在,樓下隱約傳來翻東西和打電話的動靜,小區裡好像有很多散步跳舞的人,開大會一樣嘰嘰喳喳鬨哄哄。
什麼情況?
陶灼睡得頭昏腦脹,坐起來愣了會兒,起床喊厲歲寒。
“醒了?”厲歲寒在樓下答應一聲,終於掏出根蠟燭點上,“停電了,還得過一陣子能來。”
“啊,”陶灼啞著嗓子,站在樓梯口撓了撓背,“怎麼停了?”
“說是維修,不小心把這邊幾棟的電纜給挖了。”厲歲寒提醒他,“你下樓看著點兒腳……”
看著腳下幾個字還沒說完,陶灼就一腳蹬空,大喊一聲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我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給摔清醒了還是暈頭了,一邊天旋地轉一邊心臟狂蹦,七死八活地呻|吟。
“你……”厲歲寒嚇一跳,趕緊過去扶他,“剛說讓你注意,磕著哪兒了?”
“沒,沒哪兒,”陶灼撐著厲歲寒的胳膊想站起來,右腳一使勁就疼得他又“啊!”了一嗓子。
“我腳好像斷了!”他緊張地對厲歲寒說。
“沒聽說過滾樓梯把腳滾斷的。”厲歲寒本來挺擔心,聽陶灼這麼說又想笑,“坐好,我看看。”
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著陶灼的腳踝看,沒看出什麼,上手輕輕一握,陶灼就直往後扥:“不行,疼!”
“扭著了估計。”厲歲寒收了手機,扶著陶灼先讓他金雞獨立著站好,然後轉身讓他摟著自己,把他背起來,“去看看。”
陶灼有點兒不好意思,又疼,兩條胳膊把厲歲寒勒得要翻白眼。
厲歲寒這麼一會兒被他氣笑好幾次,手腕一翻拍拍陶灼小腿:“摟肩,誰讓你鎖我喉了?”
“哦。”陶灼小腿無意識的晃晃,勒著厲歲寒脖子的胳膊鬆了鬆,改成摟緊他的肩膀。
社區診所的電也被挖了,醫生舉著手電看了兩眼,捉著陶灼的腳腕試:“這樣疼麼?這樣呢?擰著疼還是什麼疼?”
陶灼冷汗都下來了,兩隻手摳著凳子沿兒倒抽氣:“……你攥得我疼。”
厲歲寒哭笑不得,站在陶灼身後一下下捋他後脖子,對醫生說:“輕點兒。”
“大男孩了,這麼怕疼。”醫生也笑,給他找了貼鎮痛的膏藥繃上,“沒事兒,扭著了,這腳先彆著地,回去找點兒涼的敷敷,彆泡熱水……哎壞了,我冰箱還凍著肉呢!”
折騰一圈結果隻是貼了張膏藥,陶灼臊眉搭眼,重新攀上厲歲寒的背,摟著他肩膀讓他背著走。
診所跟厲歲寒住的樓號隔著一段距離,不算太遠,走起來也得穿過兩排樓,陶灼還不願意走大路——他去的時候光顧著疼,連醫生大驚失色讓快去醫院接骨頭的畫麵都腦補好了,這會兒一放鬆,人就有點兒害羞,不想往樓下紮堆聊天兒的住家戶們眼皮子底下逛。
“不夠你矯情。”厲歲寒嘴上笑話他,還是背著他繞了個小彎,從園子裡走。
陶灼像個無精打采的動物,趴在厲歲寒背上,一會兒看看路,一會兒看看厲歲寒的側臉。
四月傍晚和煦的春風從兩人挨近的脖頸間拂過,鑽進緊貼的胸膛後背,下頜、臂彎、被厲歲寒掌心托著的腿,所有肌理相連的位置,熱度與觸覺都變得鮮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