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羞沒臊的日子過下來,陶灼跟住在世外桃源一樣,每天什麼也不用想,一日三餐厲歲寒給做好,想說什麼想玩什麼厲歲寒都伺候著,簡直比在家還安逸。
有關新冠的消息似乎變成了一串串單純的數字,每天看公眾號裡跳動起伏著,身邊卻事種風平浪靜,沒見誰確診,也沒聽說誰被拉走隔離,卓晴晴都還在家好好的。
直到1月28日那天,全國已通報的新冠確診病例,超過了**。
當時陶灼剛從浴室洗澡出來,頭上掛著大浴巾,聽見新聞就站去電視跟前看。
“真的超了啊?”他麻痹了幾天的心一下又緊了起來,“這可怎麼辦?”
厲歲寒沒理他,他正在陽台打電話,陶灼站著看了會兒,拿過手機想問問陶且唯的情況。
剛打開微信,安逸在他們四個人的群裡分享了一個視頻,連著發了三個崩潰的表情包。
陶灼點進去,是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孩在追殯儀車,哭著喊媽媽。
熱評第一隻有一句話:那可是媽媽啊
“我靠……”陶灼張張嘴,在沙發上蠕動著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好,順著詞條一個個往下點。
他看到了在大橋上狂奔的野豬;
看到獨自在大街上拉著手風琴走過的老人;
看到湖北電影製片廠感染離世的整整一家五口;
看到深夜排出幾個街區買口罩的人們,春運一般擠在醫院排不上號的患者,與漢口殯儀館領取骨灰的看不到頭的隊伍;
看到母親去世,隻能向著家的方向鞠躬痛哭的抗疫大夫;
看到父親被帶走隔離,獨自死亡在家中的腦癱孩子;
看到對出發去援疫的妻子哽咽大喊:一定平安回來,我包一年家務的丈夫;
看到媽媽去世前留給孩子的字條:一個人過日子要精打細算,東西要買小包裝,不要過了保質期;
看到當年**前往小湯山醫院支援的一線醫務人員,“若有戰,召必回”的請願書;
看到扔下錢和口罩就走、不願留下名字的環衛老人和年輕男人,與說著“國難當頭,匹夫有責”、自發去前線運送物資的貨車司機;
看到把定點醫院的醫生擋在門口拒給物資,卻敢攔下央視記者,將一萬六千套N95口罩優先供給給莆田醫院的武漢紅十字會;
看到武昌醫院院長劉智明殉職,他的遺孀,武漢市第三醫院的護士長蔡利萍追著扒在車後大哭;
看到“刻”在空無一人、蒼茫雪地裡的,“送彆李文亮”。[1]
……太多、太多了。
“我靠……”陶灼腳趾頭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勾勾著,他紅著眼圈劃手機,小聲嘟囔,“這都是些什麼啊……”
抽著氣使勁揉揉臉,他又清清嗓子,給家裡打電話,嚴肅地跟老爸老媽又強調一遍病毒的嚴重性,一定不能抱有僥幸心理。
“你彆管我們了。”老媽的情緒聽著也是不怎麼高漲,“現在連嬰兒能都感染,你們也得注意保護自己,啊,缺什麼就跟媽說。”
陶灼聽見老爸還在旁邊插了句“問他吃不吃餃子,給他送點兒”。
“哎,我不吃。”陶灼鼻子猛地一酸,又說:“我們包著呢,你倆彆惦記我啦!”
“行行,好。”老媽笑了笑,“狗崽子,從小到大連自己的襪子都不洗,出去還會包餃子了。”
陶灼心虛地咧咧嘴,又問老媽:“我哥怎麼樣?這兩天給他發微信都愛理不理的……小陶姐也還好吧?”
“不就是著急唯唯麼。”老媽提起這茬就沒忍住歎氣,“年前到現在就沒歇班,說忙不過來,不管什麼科室了能上的都上,那你光用人去堵關鍵是醫院缺東西啊!昨天還是你哥不知道去哪兒淘弄半箱子口罩給她送去。穿得跟外星人一樣,連你哥麵都不見,隔著老遠讓他把箱子一擱就趕他走了……”
“什麼外星人……那是防護服,都得那麼穿。”陶灼安慰老媽,“她是怕我哥走近了不安全。”
“你媽還能不知道啊?”老媽這幾天估計也不敢跟陶臻多說這些,憋壞了,一開頭就停不下來,接著說:“她在咱們這兒還算好,那些去武漢的,我跟你爸都看不得,全都是當媽的,抱著孩子在那掉眼淚。還有些小姑娘,有的比你年齡還小,折騰得都沒樣子了,飯都沒時間吃,還感染……你哥昨天給唯唯她爸媽打電話,老兩口嘴上說得好聽,沒事兒沒事兒的,怎麼可能不心疼。”
陶灼剛看完的視頻裡就有無力大哭的護士,老媽一開口他就有畫麵感,心裡頓時堵得難受。
“我哥得心疼死了吧。”陶灼甕聲甕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