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競技場內,貴賓休息區一共有12個,這一間是單獨分配給聖元學術交流團使用的,但此時除了這個驚慌失措的胖子外,其餘人都還在觀眾席處安靜地聆聽皇室教誨,並親眼見證秦人的秘密武器大顯神威。
任何一個對魔道世界還有所追求的人,都不可能放過白驍以禁魔之血淨化魔能汙染的畫麵。
哪怕那隻是發生在虛擬地圖之中,並不可能百分百還原現實,但其中呈現出的變化依然有著強烈的參考價值,在眼光高明的魔道士看來,這簡直是大宗師把上好的實驗素材直接拿來供人圍觀了!
排除無謂的國家虛榮心不談,紅山學院拿出這樣的好戲來招待聖元觀眾,誠意真的是滿溢而出!哪怕學術團的成員大部分人的本意隻是福利旅行,但身為魔道士的本能還是驅使著他們留在原地繼續看下去。
對於離席的楊宇,大多數隻感到不屑和鄙夷,當然也有幾分羨慕嫉妒恨憑什麼這等貨色都能與我等並列了?
但是當休息室的大門緩緩關閉以後,楊宇臉上那窩囊、頹唐的表情……便陡然加劇,肥胖的身軀更是猛烈顫抖,油脂一樣的汗珠幾乎透過衣衫滲到外麵來。
“大,大人……”
剛剛開口,休息室的角落中便傳來一聲冷哼。
“我看見了。”
楊宇的恐懼感頓時消散了一半,但仍止不住聲音中的顫抖:“那真的是我輩的克星啊。”
“克星個屁。”許柏廉的刻薄聲音宛如實質,劃破了楊宇的臉頰,“我輩還是他們的克星呢,強者克製弱者,這才是大千世界的唯一克製關係……不過這異類進化之快的確有些超乎預期,朱俊也牢牢看守著場地,原計劃稍微調整一下,換個地方切入吧。”
“換個地方,大人是指……”楊宇忐忑地伸手指了指貴賓區的窗外。
在遙遠的紅山城另一端,一座懸浮在同樣高度的渾圓競技場內,同樣吸引了相當多的關注目光。
那是本次年終測試,人氣僅次於新生組的紅山學院奪旗戰。
“紅山人的確很有想法,居然敢將那場大戰作為奪旗戰的舞台。但編劇對那段曆史的了解太過淺薄,很多細節都是拍腦門和想當然。我們既然遠道而來,不妨幫他們將曆史還原地更真實一點……這裡必須由我緊盯著,所以去做你該做的事吧,若是事成,你的晉級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楊宇先是一喜,繼而便憂心忡忡:“那邊全靠我一人?”
許柏廉嗤笑道:“如今各國精英都雲集在此處,就算有人對其他場次的測試有興趣,也是通過場內投影魔具看轉播,根本無暇親臨現場。其餘場地裡多是拿不到頭等票,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的庸者,你一人難道不夠?”
楊宇簡直有苦說不出,鼓足了勇氣才敢開口辯解道:“那畢竟是紅山學院理論規格最高的奪旗戰,就算沒有宗師在現場,比我級數更高的魔道大師總有那麼三四位,這還沒算上地圖裡臨時受邀的演員,以我一人之力……”
許柏廉打斷道:“你若是實在覺得一己之力不夠,那我就增派幾個人手過去分潤你的功勞。”
聽到功勞二字,楊宇終於收斂了瑟縮之意,用力點頭道:“我會儘我所能!”
許柏廉又說道:“用不著害怕,你雖然弱小,但在這裡是絕對安全的,無論你做什麼,彆人都隻會視而不見,這個世界淨是些劣化種,眼睛早就瞎了。”
這句話給了楊宇莫大的勇氣,胖子止住了顫抖,再次用力點頭:“我知道了!”
從貴賓區離開後,楊宇邁動腳步,前往交通聯絡區。
五個天空競技場彼此都有折疊通道相連,偌大的聯絡區可以承載非常高密度的人群轉移,隻不過楊宇到場時,現場卻顯得相當冷清。
該入場的早就已經入場了,觀眾席完全爆滿,外人根本無法再擠進來,而落座的觀眾,絕大多數也全然沒有離場的念頭。
所以楊宇那肥碩的身影顯得格外矚目,幾名百無聊賴的服務生看到他後,都不由投去好奇乃至疑惑的目光。
楊宇心頭微顫,但很快就將這份心悸壓製了下去。
不用怕,在這裡,自己是絕對安全的,這些人不過是瞎子,沒什麼好怕的。
邁著沉重的步伐,他來到傳送區,對充滿好奇的服務生說道:“前往第五區。”
服務生看了一眼他胸口掛著的貴賓標識,以熱情的笑容回應道:“當然,請您稍候。”
而在楊宇的身影逐漸消失於通道台上的時候,服務員還周道地說著:“祝您觀看愉快。”
這一聲無可挑剔的問候語,讓楊宇心中更是安定。
沒錯,這裡的人都隻是瞎子。
下一刻,他出現在第五區,也就是奪旗戰所在的測試場。
這裡的聯絡區就顯得熱鬨許多,從十餘個折疊通道台上不斷閃動人影,觀眾們進進出出,形成龐大的客流。
雖然大抵都符合許柏廉那刻薄的評價:拿不到頭等票的庸人。但其實例外也不在少數,天南海北雲集至此的魔道士們,也有不少人比起關注鳳毛麟角的奇才,更在意紅山學院的平均水準。
絕世天才在哪裡都可以發光,但一般意義的天才卻需要精雕細琢,紅山學院作為魔道士成長的搖籃,雕琢的功夫正體現在以葛存為代表的“庸人”身上!
楊宇一目掃過,就看到有兩位數以上的金穗魔道士,更遠處的觀眾走廊甚至還有大師級的魔能波動,這奪旗戰的現場,比他預期的還要熱鬨!
但楊宇心中卻沒有絲毫懼意了。
再厲害,也不過是群瞎子,對他們即將遭遇的未來懵懂無知。
反過來說,自己雖然實力不強,卻等於是透明人,在這片廣袤的舞台上可以為所欲為!
想來也是,有什麼好緊張的呢?許柏廉在最受矚目的場地內麵對無數魔道巨擘的洗禮,仍麵不改色,自己雖然位階在他之下,可是需要麵對的環境卻輕鬆太多了。
至少,奪旗戰的場地裡不會有宗師級的觀眾。
楊宇至少可以確定這一點,天下十三宗師,受邀的不少,但真正能撥冗前來的隻有3人,朱俊本人、許柏廉、黃步鳴。其餘宗師雖然目光會聚焦於此,卻難以親臨現場。
當然,這才是人間常態,宗師級的魔道士,每一個都是人形天災,若是能自由行走的話世間人就再沒有安全感可言了……而現在,三名到場的宗師全都集中在了新生測試場!
至於奪旗戰這個紅山學院的傳統重頭項目,反而隻有一些口味獨到外加拿不到頭燈票的大師前來捧場。
楊宇對於一切宗師位階以下的同行,都不存在本質上的畏懼心理,何況此時他宛如脫胎換骨,整個人簡直要因為脂肪密度較小而飄飄然起來。
憑著胸前的貴賓標識,他很快就從喧囂的人群中隔離出來,沿著貴賓通道前往專門的觀眾區,準備落座。
在實際做事之前,楊宇要先仔細觀察一下奪旗戰的情節進程,尋找合適的切入時機……反正無論是哪一場測試,預計流程都至少在2天以上,他還有的是時間開啟自己的表演。
走到貴賓區域,楊宇發現席位上的人不出意外的稀少畢竟真有資格成為貴賓的,大部分都去新生場圍觀白驍去了,沒幾個有興趣看葛存表演的。
事實上即便是在這奪旗戰的貴賓區,稀稀落落的觀眾們也大多是在用座位上的投影魔具看新生組裡白驍表演自刎,反而對近在眼前的畢業生們的拚搏視而不見。
這貴賓區,對他們來說仿佛就隻是一個提供舒適座椅、免費茶點的休息室。
然而這理所當然的常態,卻讓楊宇心中有些不滿。
畢竟他是真心實意來看奪旗戰的,和這些吃裡扒外、紅杏出牆的敗類不可同日而語……而最讓他感覺難受的,則是貴賓區視野最好的一個位置,已經被人占了,而那人正目不轉睛地用投影看白驍!
不想看就滾啊!乾嘛占著茅坑不拉屎!
楊宇心中不滿,卻不急於表露,眯起眼睛認真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背影,看來是個頗為高挑的女子,但整個人都裹在一個過於寬大的袍子裡,看不清實際輪廓……隻能從幾近於無的魔能波動中,判斷出大約是個空有高貴出身,卻沒有魔能適應性的廢物。
難怪拿不到頭等票,隻能在這裡礙彆人的事……楊宇咬了咬牙,想到接下來自己很可能要在這裡打持久戰,便不想委屈自己。
左右是個廢物,還客氣什麼?
於是他邁動蹣跚的步伐,徑直來到女人身後的座位前,用力坐下。
驚人的體重帶來驚人的衝擊,而貴賓席座椅的緩衝功效被楊宇硬生生以魔道神通給壓了下來,於是衝擊力道霎時間就傳遞到了前排的座椅上,讓那女子擺在手旁的水杯當啷一聲倒了下去,半杯清水灑在桌台上。
楊宇無意發起過激的挑釁,但是對方但凡有一點識趣,也該從這一手中領會自己的意思。
一個沒有魔能適應性的秦人廢物,麵對聖元來的貴客,除了望風而逃,還能怎樣?
想到此處,他甚至更進一步,伸直腿照著前麵的椅背踢出一腳。那女子頭頂的兜帽順勢抖落下來,露出了滿頭銀發。
下一刻,楊宇忽然感到那頭銀發似乎有些眼熟,與記憶中某個不可碰觸的禁忌緊密相連,但是在他想清楚這一切之前,一陣異乎尋常的寒意就從骨髓深處蔓延出來,寒意很快又轉化為腐蝕的劇痛,肌肉骨骼,五臟六腑乃至魂魄都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