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勝負(1 / 2)

肉身要害,對於經曆過多重改造的人來說早已是偽概念,無論是心臟,咽喉乃至於大腦被破壞,其實都無傷大雅。因為改造後的**運轉早已不依賴於單獨的節點,生命的流動就仿佛一個整體。除非是肉身被全盤破滅,否則任何一個節點的損失,都可以分擔到其他節點上。

許柏廉對自己的肉身進行了上百次的非人改造,一般意義的要害早已失去意義。而在上位生物寄生後,對宿主的改造更進一步,某種程度上其肉身已經近乎不朽,但是……

這一切在禁魔體麵前,仿佛失去了意義。

當白驍的骨矛劃破許柏廉的頸動脈時,許柏廉分明感到生命力正沿著頸側的傷口迅速流逝,情況甚至比方才胸口慘遭貫穿還要嚴重。

明明隻是區區擦傷。但骨矛與肉身接觸的刹那,許柏廉對肉身所作的諸多改造,仿佛經曆了時空的逆流,以驚人的速度回歸原狀。

而許柏廉的原裝肉身,早已千瘡百孔,近乎糜爛,沒有那些改造吊命,他甚至十年前就該殞命在地下實驗室裡。此刻被白驍打回原形,頸側的傷口以驚人的速度變得腐爛漆黑,無數肉芽掙紮著在傷口邊緣舞動,分泌出惡臭的膿瘡。

這一矛之功,甚至讓白驍都有些驚訝,他側身收回骨矛,目光在矛尖上一瞥,心中隱有明悟:禁魔體開始升級了。

在實戰中升級,對白驍來說也算是家常便飯了。雪山狩獵時,他常有那種與異獸遭遇之初唯唯諾諾,三天之後便重拳出擊的翻盤史。

與許柏廉的這場鏖戰看來同樣刺激著他急劇進化,體能上的變化不大,但禁魔之血卻開始沸騰。

沾染著熱血的骨矛,已經近乎從因果上抵消了魔道的神通,而這是白驍之前從不曾過的權能。

他來到南方大陸,與魔道士打交道也不是也一兩天,但從未感受過自己胸腔內的熱血在以如此強烈的幅度沸騰著,而伴隨血液的流淌,肌肉、骨骼,乃至胸腹腔體內的每一個器官,都在發出無聲的戰吼。

冥冥中,白驍仿佛讀到了宿命二字。

這個天外異物是他引來的,自然也該由他來收尾。

這片虛界戰場,就是萬物終結之地。

想到此處,白驍變得更為興奮,而興奮帶來的則是前所未有的專注,他一邊偏過骨矛,尋找著下一次出手的時機,一邊開口說道:“在你心中,那個老人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將所有的美好感情都投注到他身上,他是貧民窟中遺世而獨立的聖人,是……”

白驍的話語沒能說完,就被一陣狂暴的光矛打斷。

自扭曲的虛空之中,許柏廉做出了他的掙紮。

這些耀眼奪目的光矛,每一枚都如同戰略兵器,足以在平坦的大地上留下駭人的傷痕,或者將山巒起伏的地勢變成平坦的大地。

成百上千的光矛,象征著置換宗師許柏廉放棄了自己最拿手的精妙神通,轉而將魔能以粗暴而直接的方式釋放出來。

然而……這卻讓白驍感到深深的失望。

在轉移到虛界之前,他已經見識過了這種簡單粗暴的魔能爆發,環境破壞力的確無與倫比,無愧於魔道宗師的人形天災之名,然而對禁魔體而言,這種魔能爆發又有什麼意義呢?

雖然用心理戰讓許柏廉失去理性的人正是白驍,但眼睜睜看著對手變得歇斯底裡,白驍卻感覺……就仿佛是一頭被他追獵許久的狂獸終於失足跌入了一個簡單的陷阱,於是本應驚心動魄的最終決戰變得波瀾不驚。

當然,這沒什麼不好,能夠平穩收割勝利,總好過提著自家性命去走鋼絲。雪山獵人不畏死卻不會主動作死,對於送上門的人頭,絕對來者不拒。

然而就在此時,白驍卻忽然在心中湧起一陣警訊。

直覺在抗拒著他對許柏廉做出最後一擊。

哪怕同樣是直覺告訴他,此時的許柏廉正處於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他與寄生種的關係已經若即若離,宿主本體更是被禁魔之血汙染,一路腐蝕到了魔器核心,這樣的對手幾乎沒有什麼抵抗能力,隻要隨手一矛就能徹底結束他的性命……

但是,白驍還是在關鍵時刻收回了手中的骨矛。

四麵八方的光矛吞噬了他,理所當然沒有任何效果,而白驍也沒有趁勢反擊,隻是冷眼注視著藏身在扭曲虛空中的對手。

儘管虛界中的一切都被扭曲,但白驍依然牢牢鎖定著對手,他隻是引而不發,卻始終將自己的威懾力投注在對手身上。

不出所料,許柏廉很快就變得更加焦躁起來。

與心理戰無關,仿佛就算沒有白驍的那番話,他也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場戰鬥。

許柏廉這一次沒有再用華而不實的魔能爆發,他伸手按住已經被禁魔之血汙染的魔器核心,手指聚攏,那擁有實體,如心臟一般跳動的器官就倏地消失了。沾染在魔器上的禁魔之血則失去約束地滴落下去。

自毀魔器!?

白驍看得瞳孔一縮,這等壯舉,在圖書館的教科書裡都不多見一般是出現在裡。許柏廉這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玩出這種雜技?但另一方麵,一個被心理戰玩到精神崩潰的人,會有這等決斷力?

不及多想,白驍就看到許柏廉身形閃爍,竟從自己的感知裡逃之夭夭了!

這變故來得實在太快,就連白驍都愕然片刻,才做出反應。

追!

對手的虛弱是實實在在的,尤其是寄生關係的脆弱更是難得露出的破綻,如果不能乘勝追擊,前期的所有辛苦就都白費了。

所以,即便是直覺中的警訊已經越發鮮明,甚至引起了些微的耳鳴,即便白驍明知追擊會存在巨大的風險,但此時彆無選擇。

他義無反顧地踏上追擊的步伐。

這一步邁出,四周就是瞬息萬變。

扭曲的光線忽而變得平整起來,白驍眼前出現了一條灰色的大河,河水奔湧不休,一直流淌到視線的儘頭,被灰蒙蒙的霧氣所包裹。河水中有亡魂與骸骨,也有鮮活的生靈,它們隨波追路,若隱若現。而當白驍嘗試仔細觀察時,這些異象就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白驍很遺憾自己在圖書館中浸泡的時間還不夠久,或者說他的速度終歸不能和那些一目十行且過目不忘的天才相比,否則的話他應該來得及在第一學年結束以前看到虛界的論著。

他不清楚這條河究竟是什麼,但是從河水中的生與死,他仿佛隱約看到了“文明”的概念。

所謂文明,就是一代代人的生與死所積累下的一切。

所以這條河究竟是流向何方?許柏廉又為什麼要沿著這條河流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