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滋生發芽是瞬息之間的事,陸彆離根本無需主動暗示,更不用開口去引導人心,現場的氣氛就在短短數分鐘內變得微妙起來。
依然聚集在城門大道前的雷石城市民們,開始細聲交談,彼此印證懷疑。而即便是距離寧先澤比較近,不敢開口出聲的,也紛紛目光傳情。
寧先澤作為當事人,深陷不白之冤的漩渦中,心中的悲憤宛如漆黑的汙泥,濃重而黏稠,就連爆發的餘力都沒有。
他為了這座城市,貢獻了寶貴的近二十年時光!二十年來是他以一己之力維持著這座城市的平安……作為一座礦藏幾乎枯竭的礦業城市,早沒有修為精湛的魔道士願意常駐此處了!
就連那座號稱與帝國同壽的魔道學院,也從早年間的鼎盛逐步陷落凋零……甚至要被迫聘請一個家世上存在重大汙點的年輕人當院長!這在哪怕兩百年前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雷石城早就沒落了,哪怕城市頭頂的雷雲依然維持著令人心悸的威力,但作為生靈的居所,這裡早已不合時宜……隻有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因礦業繁榮,祖業餘蔭而衣食無憂的本地人,才會覺得雷石城依然是聖元帝國的明珠。
早就物是人非啦!
現如今,也隻有寧先澤這種“腦子進了水”的情懷理想者,才會心甘情願為這座城市奉獻心血。
隻是,就算寧先澤再怎麼不求回報,可他卻實在想不到自己滿腔熱血,卻因為外人的區區幾句話,就引得滿城人的倒戈!
農夫與蛇的故事,也不至於如此冷酷!
霎時間,老人隻感到四肢百骸的傷痛齊齊湧來,先前拚儘全力抵禦天災時都不曾感受到的疼痛,此時加倍報複回來。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
然而就在此時,卻聽陸彆離冷笑一聲。
笑聲滾蕩,壓倒了頭頂的雷聲。
“一群蠢貨!這座城市若要排除內鬼,第一個排除嫌疑的人就是寧先澤!”
一言既出,滿場皆驚,就連寧先澤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陸彆離。
這家夥……先前一番論斷,明顯是要潑臟水,怎麼現在反而第一個跳出來給人洗白呢?
陸彆離臉上露出一絲嘲諷——雖然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在萬丈豪光的遮掩下根本微不可查——繼而冷笑道:“寧先澤這種蠢貨,過去二十年怕是根本連元素循環的根本要旨都沒搞明白,想當內鬼也沒那個本事!”
“!?”寧先澤心中鬱結的汙泥頓時有了噴薄之勢。
陸彆離,虧我剛剛還有一個瞬間以為你有一絲好人成分,我可真是天真到家了!
而陸彆離又說道:“而愚笨又忠直之人,最愛的便是以所謂‘使命感’、‘榮譽感’、‘歸屬感’來自我麻痹,自我陶醉。寧先澤以庸人之姿僥幸撬開大師境界之門,之後便再無存進。對於這種人來說,將自己包裝成忠義烈士才能最大限度的自我滿足。反過來說,做叛徒,對他而言既不現實,也沒有好處。”
說著,陸彆離伸出手,背後光翼隨之延展開來,居高臨下地指點著寧先澤。
那種宛如君王授勳一般的動作,讓寧先澤倍感焦躁,卻掙紮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光翼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說,排除內鬼,首先排除的就是寧先澤。同樣,和他一樣蠢笨的諸多輪值常客也可以排除出去。”
寧先澤表情扭曲,麵部肌肉仿佛要自行撕裂溶解,此時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是好,隻好沉默著醞釀糾結。
而身旁的雷石城人,則終於在迷茫中開口問道。
“那請問,所謂內鬼,究竟是誰呢?”
陸彆離冷笑:“我又不是聖元人,有什麼義務幫你們抓內鬼?死掉的又不是我的兄弟姐妹,誰傷心難過,誰去抓內鬼啊!我是來這裡‘交流訪問’的,不是來當神探的!”
頓了頓,陸彆離又仰起頭來,以震撼方圓數百裡的雄渾聲音說道。
“但在我交流訪問期間,若有任何人膽敢滋事,便如此雷雲!”
話音落定,陸彆離背後光翼衝天而起,十二道光柱如同長槍一般刺入雲層,繼而轟然綻放,將凝聚在雷石城頭頂數千年不散的雷雲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