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歡剛卸完妝,便收到了薄唯年已經把車停在酒店門口的信息。
桑歡給助理和化妝師們放了假,然後獨自下樓去找薄唯年。
出了酒店大門,桑歡在停車場找到薄唯年常開的黑色奔馳大G,不緊不慢地走到駕駛室旁,抬手敲了敲車窗。
三秒後,車窗緩緩降下,裡麵露出薄唯年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
“上車。”
桑歡雙手環胸,氣定神閒地側倚在車門上,“誰說我讓你來是要跟你回去?”
薄唯年轉過臉審視起桑歡,眉心微蹙,薄唇不耐煩地抿了下,那表情好像在問:“你又想作什麼妖?”
桑歡屈起食指在車門上叩了叩,“都在一張床上睡了那麼多次,也算挺熟的了,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彆總陰陽怪氣,你倒是說說,到底誰對誰愛而不得?你哪兒來的自信……”
薄唯年語氣漫不經心地打斷了桑歡,“是我。”
桑歡一愣:“?”
薄唯年慢條斯理地抬起手鬆了鬆領帶,“是我一哭二鬨三上吊逼你跟我結婚。”
桑歡頓時感覺自己喉嚨裡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
“也是我結完婚每天在外麵尋歡作樂,揮金如土,不到深更半夜不回家。”
“……”
“是我脾氣任性,喜怒無常,毫無責任感……”
“打住!”桑歡聽不下去了,他叫薄唯年過來的本意是想打壓一下薄唯年囂張的氣焰,讓狗男人彆那麼自信,可怎麼就變成薄唯年對他的單方麵控訴了呢?
關鍵是薄唯年說的那些,他甚至連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不過桑歡也不會為難自己,既然反駁不了,那就躺平任嘲。
於是他大步流星地繞到副駕駛外,打開車門動作麻利地,若無其事給自己係好安全帶,“我就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還認真起來了。”
薄唯年斜睨著桑歡,眼風涼涼,“隻是開玩笑?”
桑歡一點不臉紅,高高抬著下巴說:“當然,不是要回爺爺家嗎?開車吧,還等什麼呢?”
兩人開車往薄家老宅趕過去,他們之間本就無話可說,全程薄唯年負責開車,桑歡則一直低著頭和助理發微信,確定接下來的拍攝行程,兩個人坐在同一輛車裡卻像隔著楚河漢界,互不搭理。
直到車快要開到薄家時,可能是薄唯年覺得和桑歡一直冷下去,等會兒見了薄家長輩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於是率先打破沉默,隨口問了句:“你剛發給我的照片是怎麼回事?”
桑歡聞言放下手機,扭頭故意問:“你覺得拍的好看嗎?”
薄唯年目視前方全神貫注地開車,像是沒聽到桑歡問他的話一樣,閉口不答。
桑歡自覺無趣地撇撇嘴,他就多此一問,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才能從薄唯年嘴裡聽到誇他的話。
“我要拍戲了,照片是我要演的一個角色。”
薄唯年聽完後,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總算有了點不一樣的表情,側過頭狐疑地瞟了桑歡一眼,“你要當演員?”
桑歡反問:“不行嗎?”
薄唯年淡淡地道:“我聽說當演員也不容易,一部電視劇從開機到殺青,需要一個劇組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共同付出極大心血精力。”
桑歡哪裡聽不出薄唯年的言外之意:你一個人胡鬨就罷了,彆連累到其他人。
桑歡暗暗冷笑,狗男人瞧不起誰呢,便故意長籲短歎了一番,臉轉向車窗,語氣裝得無不惆悵地說:“你也知道我腦子有病,指不定哪天眼睛一閉人就沒了,我想去演戲也是想留下點東西以後給親戚朋友們作紀念,讓他們記住我的音容笑貌。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要是有點良心,那等你二婚的時候,就把我演的電視劇拿到你婚禮上放,也不枉我們夫夫一場。”
薄唯年沒想到桑歡對生死之事看得如此開,雖然他不喜歡桑歡,可想到桑歡畢竟有病在身,也算蠻可憐的,默然少頃後低聲道:“我家沒二婚的例子。”
桑歡相信薄唯年說這話不是為了哄他高興,薄宗鶴看重親情,和薄唯年的奶奶年少成婚,夫妻倆幾十年如一日相扶相持才有如今人丁興旺的薄家,薄家三代人裡都沒有過誰離婚的例子。
薄唯年的母親在他父親死後,也一人孀居二十多年,獨自將他撫養長大。
而這時候薄唯年還沒遇到真愛,自然也不會未卜先知自己會二婚。
“難道你還想為我守節?”看破不說破的桑歡故作驚訝,接著眼泛淚光,感動地望著薄唯年,“你這份情深義重我心領了,可你還年輕,怎麼能讓你為了我孤獨終老,那樣豈不是耽誤了你一輩子。”
“桑、歡。”薄唯年兩邊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下頜線繃了又繃,幾乎是咬牙切齒喊出了桑歡的名字。
桑歡看著薄唯年僵硬的臉色,在心裡都快笑瘋了,終於讓薄唯年吃了一次癟,這感覺可真是太爽了。
但他也怕薄唯年翻臉,抬頭看到薄家老宅剛好就在眼前,於是忙指著不遠處的小洋房說:“到了到了,我可好心提醒你,等會兒在你家老爺子麵前,你可彆掛臉啊,要是讓老爺子覺得你欺負了我,那時我可不會幫你說好話。”
——
薄家老宅是一幢三層樓高的傳統舊式洋房,灰白色的牆體,歐式風線條,樓體從外麵看起來十分挺拔優雅。
院子裡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樹,據說是老爺子和老太太結婚那年種的,已經有快五十年的樹齡,樹冠鬱鬱蔥蔥,枝繁葉茂,一直默默見證著這個家族是如何走向興旺繁榮。
到了薄家,天才剛黑,昨日有人給薄宗鶴送了不少山珍野味,所以老爺子今天才把小輩們喊回去吃飯,順便一家人聚上一聚。
隻是野味料理起來比較麻煩,薄家人雖然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可還要過一個小時才能開飯。
作為晚輩,參加家族聚會的第一件事當然就是要先給長輩們一一問好請安。
桑歡跟著薄唯年一圈人問候下來,最後在二樓露天小陽台上找到了薄唯年的母親年秀毓。
年秀毓年少守寡,性子逐漸變得清冷,不愛熱鬨,其他妯娌聚在一起閒話家常,她借口身體不適一個人在二樓躲清靜。
小陽台上養了不少盆栽,年秀毓拿著剪刀在給一盆羅漢鬆修剪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