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勿泄(2 / 2)

“曹——”

“阿弟,快住口!”

好吧,鼻管裡的陡然加劇的熱流證實,還真不是巧合。

這種防止劇透的方式,還能更好嗎?荀柔朝天翻了個白眼。

...

布條堵住鼻子,血也止住,荀柔仰麵朝天,十分生無可戀。

親爹和伯父不在家,伯母、親姐,另兩個堂兄全都聞訊而來,圍觀他出鼻血的囧樣。

荀彧小哥表情十分愧疚。

“阿善一歲餘,常有鼻衄(鼻血),”荀采認真的檢查了一番,用輕鬆的口氣對眾人道,“伯祖先生看過,說沒什麼大事,小兒體熱,偶然飲食不諧,就會如此。這一回,想來是近來旅途中飲食不佳。”她向荀彧道,“與十八弟並不相乾。”

荀柔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唯。”荀彧低頭應答,表情嚴肅,仍未釋然,但對上荀柔睜大的濕漉漉的眼睛,還是彎了彎唇角。

荀柔蜷了蜷手指,這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攥著一個圓潤的東西。

方才從堂兄手裡接過的那枚白子,一直被他攥在手心裡,已攥得溫熱。

...

親爹fg不倒,吃過哺食後不久,帶著糖餅回來,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看他和伯父的神色,今□□程想來算是順利。

歸家仍然是等到天色暗淡,荀爽抱起荀柔,沿著裡中小路前行,荀采跟在他身旁,提燈照路。

此時家家秉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習慣,早早關門閉戶,裡道昏暗,沿路幾乎沒有遇見什麼行人。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歸家的途中,他們還真遇見了一個人。

光線幽暗,對方並沒有帶照明器具,卻緩步從容。

遠遠發現他們,便頓步避於路旁,等到雙方走近,彼此認得清麵容,對方躬腰長揖行禮,“攸見過慈明公,姑媽,小叔父。”

攸?荀柔一眨眼。

荀爽停下步來,將荀柔放下,望著少年稍加思索,“你是…公達?”

“是。”少年青色的直裾邊緣繡著雲紋,頭上青幘束發,鬢發如墨,被火光照亮的五官柔和秀美,雙眉纖長,低頭斂眸間,溫良恭謹得近於靦腆羞怯。

荀攸,公達?是他知道的那個荀公達嗎?

“為何這樣晚才歸家?”荀爽問道。

“攸從衢叔父學經,叔父見天時已遲,慈愛留飯,故而晚歸。”少年垂頭回話,聲音低柔恭敬。

荀柔一仰頭,與他四目相對。少年雙瞳漆黑,目光深邃,恭敬端正,但就離靦腆害羞…就有東海到昆侖山那麼遠。

大概也沒想到會和他望個正著,少年薄唇抿了抿,又埋了埋頭,輕聲道,“……小叔父。”

“你好呀。”

對哦,荀攸是荀彧的族侄來著,所以,真是那個荀攸了?十三歲就察言觀色發現殺人犯,後來又刺殺董卓、水灌下邳城、畫策奇謀十二的荀軍師,原來這麼可愛嗎?

稚子仰頭好奇張望,頭上頂著茸茸的短髻,眼睛睜圓,好像狸奴,荀攸手指動了動,從袖裡掏出之前衢叔父塞給他的糖,遞過去,“送給小叔父。”

荀柔眨眨眼睛,他該說“謝謝賢侄”嗎?

“謝謝。”荀柔雙手接過。

——還是算了,太不要臉。

“小叔父客氣。”荀攸彎了彎唇角,表情乖巧又溫良。

荀柔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飄開,目光不經意瞥過他的耳畔,不由一愣。

被燈火映得透亮的纖薄的右耳廓處,有細細一條白色傷痕,隱隱約約並不清晰。

他不由想起《魏書》記載的一件舊事。

荀攸父親早卒,從小依於伯父荀衢,荀衢性格有些粗枝大葉,在荀攸七八歲的時候,荀衢曾酒醉,誤傷了他的耳朵,於是荀攸出入之間,常躲避遮掩,不願讓伯父發現,直到傷好。

他自己的七八歲…這輩子還沒到,不過上輩子,大概是在爬樹捉鳥,下河抓蝦吧。

畢竟隻是道中偶遇,彼此都想儘早歸家。荀爽同荀攸隻寒暄了幾句,勉勵他努力學習,就此分彆。

荀柔被父親抱著,走過幾步,忍不住扭頭回望。

荀攸未走,仍站在道旁目送,大概沒想到他會回頭,微微一愣,再溫文一笑,低頭作揖。

青衫落落,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但舊時痕跡仍在,大概一如失孤的幼年,總會留下點什麼。

有匪君子,如珪如璧,但誰又知道,溫潤如玉的君子,又是如何被天地造化琢磨而成。

【柔既友兄弟,又與從子攸相交特善,不論輩分,敘年齒而已,攸亦知名,其事見本傳。——季漢書.卷十.荀柔本紀】

作者有話要說:兩邊血緣關係挺遠了,以古代五服之親算,他們屬於四服?大概不該叫叔父?史書上稱“從子”“從父”,但這個稱呼沒有“叔父”萌,反正平行時空了,就這麼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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