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人命如草(1 / 2)

錦緞貼牆, 絨毯撲地,椒蘭芬芳,奢華酴醾。

趙夫人斜倚繡榻, 嘗著美酒,入目雕梁錦繡,耳邊絲竹聲聲, 卻神色鬱悶,向旁邊人道,“你當初想法極好, 太後是天子親母,占了天時;張讓他們近身伺候,占了地利;我們趙氏若不想敗落,需得聯絡士族, 抬升名聲, 以得人和。那天本來你看出那丫頭...”

說到此處趙夫人忍不住露出牙疼的表情,“看出那小兒出身不凡, 將我攔下——哪知道,轉頭胡列那蠢才就做出這樣的事,得罪了荀氏,還讓人知道了他是我趙家人, 你說荀家會不會報複我們?”趙夫人皺皺眉,“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坐於趙夫人下首少年,眼睫狹長,容貌清瘦,穿著布衣,與遍身羅琦、身肥豐腴的趙夫人大為不同, 他低頭對著杯中美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才抬頭換了誠懇的表情。

“姨母放心,荀氏向來小心謹慎,又不是陽翟人,隻因一個下奴行凶就與我們家作對,如此不智之舉,是不會做的。

“荀氏重在名望,而非勢利,姻親故舊盤根錯節,就算我們不能與之交好,也最好不要得罪,您也不想有朝一日被人刺殺吧?”

若非他家唯有這門遠方親戚,因恰好成了天子乳母而得權勢,成為他唯一可用進身之階,他才不會費心費力為一群貪婪蠢貨謀劃。

連家中仆從都管不住,她趙眉兒難道多聰明?

“夫啊...我的夫啊...”

遠處隱隱傳來哭嚎。

趙夫人正欲飲酒,聞此頓感不悅,正待發問,便見有下仆自外院匆匆進來。

“怎麼回事?”

“胡列之妻王氏,在門外哭泣,說家無餘財,無錢葬夫,還說她家如今上有生病婆母,下有繈褓小兒,實在過不下去,想求見夫人...”仆從跪地,照原話回答。

“見什麼見?”趙夫人正煩胡列壞了計劃,聽見他更厭惡冒火,“趕走趕走,要哭到彆處哭去,沒錢就丟出城隨便挖坑埋了,同我來說做什麼?我沒追究他都夠了,還敢上門要錢!”

仆從領命出門,哭聲一會兒就消失了,少年又陪著便宜姨媽喝了一會兒酒,開解了半晌,這才脫身。

他走出內院,大大的吐出一口濁氣,正待離開,卻見幾個健仆拖著什麼從遠處過來,很快來到他身邊。

見是主家人,健仆停下來,撒了手,向他見禮。

拖著的東西,鬆了手就倒在地上,少年這才看清竟是三個人,一個老婦,一個中年婦人,還有一個小女孩,老婦和女孩都閉著眼,頭歪向一邊,看不出什麼,但中年婦人卻還睜著眼睛,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不知為何,少年心頭咯噔一聲。

“哦,這是胡列老婆王氏和他老娘、閨女,王氏剛剛勒死了婆母和親閨女,自己也吊死了,如今我們隻得費點勁,給拖出城去。”

少年愣了一愣,望著地上失去性命的小女孩,第一次覺得,自己投奔趙氏原來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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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後不久,趙家送來豐厚的致歉禮,他爹禮貌客氣接受道歉,然後拒絕了禮物。

荀柔被看管,失去獨自出門的權利,不過前有堂兄帶他出門,後能圍觀罰抄六經的郭嘉,小日子還是很愉快。

何顒借著太守府晚宴,打開了陽翟人才市場,結識了包括辛毗、辛評兄弟在內的許多望族名士。

陽翟和潁川其他地方不同,這座城中聚居了太多名門,競爭激烈,嚴重內卷,家族幫助少,對家中子弟約束也不多。

辛毗、郭圖這一批年輕人,風華正茂,正書生意氣,欲揮斥方遒,想要成就一番事業,青史留名,自然容易受吸引。

他們帶著何顒走進的,也是這樣一個交際圈,眾人雖不至於立即推心置腹、肝膽相照,但既然有共同理想願望,互相有個聯絡,結交個朋友還是可以。

接下來到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贏;借勢攀登、青雲直上;還是竭忠儘智、肝腦塗地,就要看袁紹的個人魅力。

他爹徹底解放,功成身退,作準備前往南陽。

荀柔回憶伯父當初的話,不由懷疑這個行進路線,其實是他爹和伯父商量好的?

如果一開始就帶何顒到陽翟城,先認識郭氏、辛氏,難道結果會不同嗎?陳氏、鐘氏不會輕易答應,陽翟士族卻有人躍躍欲試,此之□□,彼之蜜糖,何顒外來者不知,伯父和父親心裡恐怕都很清楚。

如今,既能向何顒展現真誠努力——先去拜訪的都是自家近親好友,又能表現出艱難——屢次被拒絕,最後還能讓何顒達成所願——結交誌趣相投陽翟名士。

就...還挺巧妙?

總之,當他們離開陽翟前往新野時,何顒前來送行表現得感情深重,折柳相送,灑酒相祝,這才依依不舍的道彆。

“此次離潁川之後,我便北歸洛陽,將來阿善若到洛陽,一定來見我。”同荀爽敘完彆,何顒對荀柔道。

“...好。”荀柔實在無法對一個友好寬和的長者,一直維持橫眉豎眼。

不怪我方太軟弱,實在是敵方太強大。

新野在南陽郡南部,南陽則在潁川西南。

和一馬平川的潁川不同,南陽四麵環山,坐於盆地之中,易守而難攻,他們要去新野,得先繞過魯山,一路上靠典韋嚇退幾波山賊。

荀柔回憶起當年歸家,明顯感覺到天下逐漸動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