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燈火可親(1 / 2)

入裡之後, 荀柔先送小侄子歸家。

仆從拿來艾草點燃給他們前前後後熏一遍。

大兄荀悅披著氅衣在屋廊下迎接,向荀柔關切道,“今日可還順利?怎麼這樣晚?阿賢今日實該駕車送你。”

荀顥乖乖領訓, “大人說的是,我思慮不周。”

“大兄對阿賢太嚴厲啦,”荀柔抗議道, “他還小呢。”

荀悅微微一笑,“誰讓你總對這些不經心,總得有個人細心些。”

聲東擊西,他哥套路真是太深了。

“大兄彆再訓斥我了, 方才在裡外碰見十一兄,已經被他訓一頓,一事不煩二主,也不該受二訓呀。”

“什麼亂七八糟的,”荀悅失笑搖頭,“知道你趕著回家,我也不囉嗦了。近來你常往外跑,學問恐怕有所生疏,明日你來我家, 我正與文若同參《春秋》, 你也過來一道學習。”

“明、明天我要去彆莊看看。”荀柔垂死掙紮。

為了臨水便利,荀家新建的彆莊在潠水邊, 造紙等工事都放在彆莊裡,自高陽裡來去需半日光景。

“明日典君回高陽裡來, ”荀悅早有準備,“彆莊事務,你直接問他就可以。”

連年災荒, 如典韋這樣桶級飯量,自然就挨不住,大概是聽聞荀家這幾年的名聲,拖家帶口前來投奔,正好荀氏彆莊孤懸在外,需要守備,便請他在彆莊坐鎮。

具體事務,自然有荀氏族人來乾,他主要就是保護彆莊安全。

不過荀柔本來也不參與管理,隻需問問大概情況,典韋就足夠了。

荀柔還要推脫,荀悅又恰到好處開口,“此事我已同叔父說,叔父已經同意了,叔父道,他自己總忍不下心腸管教你,如今正好,都交給我——最近這段日子,若非有不得了的事,你哪也不許去,就在家老實念書。”

話都被堵住,荀柔隻能垂頭喪氣一揖,“是,小弟明白。”

“明日卯...”對上堂弟祈求的眼神,荀悅還是心軟了一些,“辰時二刻過來罷。”

辰時二刻就是七點半,那他七點以前就得起床,懶覺就睡不成。

“阿叔,明日一早,我就去叫你,定不會讓你遲到。”荀顥愉快的安慰他。

“...叔真是謝謝你。”

領取了學習任務,荀柔扯著馬,步履沉重的走出荀悅家門,轉過彎,遠遠見到自家門前,一點暖融融的燈火。

他心裡一跳,加快步子,果然看到荀采站在門口等他。

荀采一身青衫綠裙,提著一盞風燈,站在自家門外,燈火微搖,照出如菡萏出水般清麗的容顏,如漆的眼眸探望著前方,染著擔憂的神色。

“阿姊。”荀柔快步上前,離姐姐三步遠一下頓住。

“這麼晚!”一看見他,擔憂瞬間就被怒意代替。

眼看那對細柳長眉就要豎起,荀柔連忙道,“阿姊,我好餓啊,還有飯沒有?”

“還知道晚了沒飯吃?”

“還有踏雪也餓了,”荀柔趕緊又道,“家裡還有吃的吧。”

“進來吧,”荀采無奈的瞪他一眼,轉身進門,“燒好的水都要涼了,你先去洗,再到正堂來吃飯,大人等著你呢——出去用過的衣服都在哪?”

“我可以自己洗的。”總是麻煩姐姐,就不太好意思。

“行了,”荀采也沒上前,“什麼時候讓你自己洗過?你自己定的許多規矩,能記得住嗎?你自己洗,我怕你得洗到天亮去——都在這裡麵嗎?”

她從馬上拎下醫箱。

沒...沒法反駁。

“...是,多謝阿姊。”

洗過澡,換過衣裳,荀柔也懶得再穿襪子,哦,這會兒該叫足衣,他也懶得再穿足衣,著了木屐就來到前堂。

今夜星月暗淡,堂中也不甚明亮,父親靠著一盞幽暗的油燈,握著竹簡在看,好像根本沒注意他進來,等他堂下拜見,這才抬起頭來,語氣平和道,“回來啦。”

“是。”荀柔低頭再行禮,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被父親帶得很靜,“讓父親擔憂,是兒之過。”

“誰說我在等你,”荀爽回他一句,接著又道,“我兒今日為何晚歸?”

荀柔於是將今日在王家遇見的事告訴父親。

知道太平道開始在潁川活動越發頻繁,他心就提被起,隻是在兄長和侄兒麵前,不敢表現出來。

他不記得太平道黃巾起事具體時間,但還記得那句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明年就是甲子,但且不說他隻是未冠童子,位卑言輕,說話不頂用,實際上,任何時代都不缺聰明人,朝堂之上,靈帝最敬重的老師楊賜,還有漢宗室劉陶等好幾位重臣,都曾向天子表達過對太平道的警惕,甚至不止意見,楊賜還曾經上書獻策,如何對其溫和的風化,避免成勢。

但靈帝他不聽啊。

甚至還認為他們危言聳聽,甚至貶斥了好幾位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