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潁陰陽翟(1 / 2)

被綁來的青年自稱波連, 荀柔稍微回憶一下,記起來,當初波才來見他, 提過有這個弟弟。

荀衍手臂受傷,和其他受傷的隨從, 被勸去治傷,長輩和兄長們準備防禦去了,荀柔和大侄子荀攸一道審波連。

青年看見荀柔第一眼, 就高喊一聲,“你才是小矮子荀柔。”

由此, 奠定了他接下來的悲慘命運。

他才不矮, 他還在長個好嗎?他現在比曹老板都高了(七尺:約一米六)!

其實也不怎麼需要審。波連小青年是個憨憨,隨便幾句就炸出來了。

波才果然是潁川太平道渠帥, 昨晚, 不,是前晚,就接到張角起事的消息,昨日一早就布人守在四個城門口,專挑出城報信的士族子弟抓住。

靠這一波, 如果順利, 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幾個大縣;又或者, 至少讓那些士族花錢吐血。

他就運氣不巧,偏遇見兄長千萬叮囑, 不要傷害的荀家人。

荀柔動動手指, 陳家、韓家、祭家、唐家、趙家……就不知道有幾家被抓。

都是各家精英,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多半會給錢贖人——所以, 菠菜兄竟還很有商業頭腦。

或許波才也知道自家兄弟不靠譜,並沒有告訴他其他計劃,隻說今夜就要在陽翟起事。

現在就算去救,也注定不及了。

“公達,”走出關押波連的囚室,荀柔頓時露出擔憂的神色,“族裡可能派人去陽翟嗎?”

但這句話,他沒在大庭廣眾下問,獨自歸來的荀衍也沒問。

潁陰是小縣,加上遷進來的鄉野裡民,現在也才兩萬,青壯不過五千,一半還是沒拿過兵器的馴良百姓。

這兩天,城中光糾察太平道,都幾乎人手不足,更不必說派出兵馬支援陽翟。

外麵已經因為確定太平道起義的消息嘈雜起來。

這裡幾乎沒有人經曆過戰爭,不過憑借猜測和書本經驗摸索,經驗永遠不夠,準備也永遠不夠。

“小叔父也不必太過擔憂,”隻有荀攸,仿佛永遠鎮定沉著,不徐不疾,“陽翟城中有三千府兵,豪族眾多,各家健奴賓客奴婢無數,既有文若叔父提前示警,不會讓太平道得手。”這時候,普通百姓已難信任,但豪族大姓一定會堅持反抗,“況且,文若叔父回城之時,心中也定有注意。”

“是,”荀柔閉了閉眼,“阿兄比我靠譜多了,一定不會出事。隻要黃巾沒有一開始直接占領陽翟城,就不算太危險,陽翟城高池深,府庫中存糧兵甲俱多,就算圍城,也能堅持一年半載。”

荀攸看了一眼他疲憊的神色,緩了緩聲音關切道,“如今時辰還早,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小叔父不如回去歇息一會兒,明日再向長輩們報告消息。”

“多謝關心,”隻是他睡不著啊,荀柔吐了口氣,“算了,我再去看看十一兄吧。”

越臨大事,越要鎮定,說是這樣,可沒法鎮定,就是沒辦法。

他家兄長陷在陽翟呢,至少明天午後,潁陰才能得到消息,這還是在通訊沒有阻斷的情況下。

荀衍果然也沒有睡,兄嫂出來迎接他,眼眶微紅,讓他差點不好意思的退出門。

不過,兄長即時喚住他。

“阿兄。”荀柔進屋後,先伏拜行禮。

“好了,起來吧,你來我這裡,哪需如此多禮。”荀衍披著衣服,一隻胳膊上裹著白絹,除了有些疲憊,氣色還好,傷勢應該不太嚴重。

荀柔抬頭又看了他一眼,見兄長坐在榻邊,表情平靜,頓時覺得,不會全族上下,就他自己沉不住氣吧,“我這是擔心打擾了兄長,隻好先請罪。”

荀衍無奈搖搖頭,“今晚誰能睡得著,你有話就說吧。”

其實也什麼好說,不過將原本的猜測確認而已,荀柔將從波連處知道的,都給堂兄說了一遍。

荀衍聽完,沉默許久,平靜道,“知道了。”

“兄長放心,我和公達都以為,文若阿兄提前通知府君,陽翟城應該還是安全的。”荀柔頓了一頓,跪直起身,將手覆在堂兄手上,認真道,“我們定會接文若回來。”

……

屋內燃著沉香,嫋嫋白煙緩緩升騰,帶來一室沉靜。

文太守獨自坐在上席,神色萎靡,木若呆雞,雙眼熬得赤紅,連美髯都失去光澤,每當聽見外麵劇烈撞門一聲,便渾身一抖。

戰事已起,滿城雞鳴狗吠,人叫馬嘶,間或慘叫,兵刃碰撞,不時便見遠處升起黑煙或火起。

郡兵一部分派出去鎮壓城中叛亂,一部分則守在太守府外,太守府如今是鎮壓城中叛亂的中樞,陽翟的存糧和兵刃又都在此處,故而既是太平道攻打重點。

“郭...郭公,陳...陳公,那太平道賊...賊人,不會打進來吧?”雖然已知道,自己數天不作為以使潁川亂起,少不得被治失職之罪,但那都是以後,文太守現在懷疑,自己能否看見明天的太陽。

陳紀正在閉目養神,昨天太守府議事結束,他同眾人寒暄了一會兒,還沒出城就遇見策馬回來的荀彧,恰好躲過一劫。

此時聽文太守問話,緩緩抬頭,“太守放心,吾亦略習劍術,願與太守並肩而戰。”

文太守被他平靜的目光看得心底一虛,就像心中最隱秘處被扒開,也不敢回答他,瑟縮回去。

“啪!”一枚棋子敲在棋盤上。

雖然再次被天子征招,卻不想再當背鍋俠的郭僖,對著眼前的棋盤,唔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文太守,然後輕鬆愉快道,“你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