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眾人都露出驚訝神情,包括荀柔自己。
“我還是侍中?”
“天子並未罷免叔父——慈明公。”荀攸再次長揖。
“父親。”荀柔回頭,見親爹從堂屋中出來,連忙上前攙扶。
“不知天子何故相招?”荀爽皺眉問。
荀攸搖頭,“我亦不知。”
荀爽皺眉更深。
“父親勿憂,”荀柔道,“天子既非派人檻車鎖拿,想來並無怒意,我即刻入京就是。”
“若無緣由,何以令公達來迎?”荀爽並未放心,讓同族來接,顯然攜有逼迫之意,不與人拒絕機會。
況且,他雖然沒見過這位天子,但對方為人看得出,其人絕非和善之輩,至今就連對其先生楊賜,都因其諫言,將之貶黜。
當初阿善在京中侍奉不到一年,怎麼過了好幾年,都還記得?
“父親,我們先回堂上坐下,”荀柔道,“再商議此事,如何?”
“正是,”荀攸亦上前扶住荀爽另一邊,“攸對此事略有猜測,隻是還需向叔父印證。”
待入堂中,荀柔提壺先倒一盞水,遞給荀攸,“一路辛苦。”
“多謝小叔父。”荀攸雙手接過,也不再多客氣,一飲而儘。
“公達升官,怎麼也未曾在信中說一聲?”荀柔又給他倒一盞。
荀攸方才一盞已解渴,便也不急再飲,微微低首一笑,“叔父看得仔細,今年正月為何大將軍舉任黃門侍郎,還未來得及報與叔父。”
這個職位,相當於內外銜接,主要傳遞消息詔令。
“黃門侍郎是天子近臣,”荀爽緩緩想了想道,“隻是,如今宦官把持內廷”
“慈明公說的正是,”荀攸道,“如攸一般官職者,多為內廷三台與外廷傳書,隻是天子常居北宮後宮,幾不得麵見。”
知道這位天子不理朝政多年是一回事,當真聽說,又是另一回事。
荀爽忍不住還是歎了一聲,“那公達以為,此次天子召阿善入京是有何緣故?”
“聽聞叔父在冀州有故友?”荀攸含蓄道。
這不都洗白了嗎?
“是認得一兩個。”大家都要來起他底嗎?
“叔父可知,先前天子欲北巡河間故宅,冀州刺史王芬上書稱境內賊寇不止,要儘舉郡兵掃除。天子答應後,太史夜觀星象,道北方有赤氣不利,天子故止北巡。未幾,王芬突然自解綬印亡走。朝廷見疑,以檻車征之,其人逃至河間自殺而亡。”
短短數句,其中危機與殺機便令人不寒而栗。
劉宏真因天象罷行嗎?王芬果然是穩不住自爆?還有,造反這種事,肯定不會一個人做,其背後還會挖出多少人來?
“如今朝廷正令查之。”
荀爽神色悚然一驚,立即看向兒子,“如此,你不可入雒。”
“父親勿急,我去年赴冀州之事,朝廷不會知道。”荀柔連忙握住父親的手,“天子若果然知道,必然也檻車來征我了。”
“我如果現在真的跑了,那才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哦,不對,現在好像還沒有這個典故啊哈哈哈荀柔乾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若是跑了,豈不就同王芬一般,讓朝廷起疑?”
“叔父曾去冀州?”
“不錯,”荀柔道,“不過放心,即使天子知道,也無礙,平難將軍他們不會反,我自然沒事。”
荀爽仍然十分不放心,但也深知此事和黨錮之事不同,一但差池,會牽連全族。
“父親放心,對於天子,兒尚稱得幾分了解,不會有事的。”
果然無事。
“卿瞞朕瞞得好苦!”說著這樣話的天子,仍然像一團棉花一樣躺著。
身後站著的宦官,卻不是荀柔見過的任何一人,而是個身著低級宦官紅袍的年輕宦官。
“不知陛下所謂何事?”荀柔一臉茫然。
“卿明明與那黃巾勾結,竟敢以此邀功,實在膽大妄為,難道不怕下獄論罪?”
“殺張角為真,破下曲陽也為真,臣不知何處隱瞞陛下,至於黃巾中人”荀柔麵上微微一笑,手斂在袖中還是忍不住緊張,“我記得陛下曾說過一句話,\&039;十常侍中固嘗無一人善者否\&039;,如是者,則黃巾之中,固嘗無一人善者否?否則陛下豈會又招降其人?”
劉宏深深看向荀柔,許久大笑,“君實乃天下無雙之妙人。”
“謝陛下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