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西涼董卓(1 / 2)

董卓站在雒陽皇宮卻非門前, 仰望高台之上的皇宮第一殿——卻非殿。

赤色旌旗在秋風中高揚,玄色“漢”字,隨風翻卷出不同形狀。

玄甲紅裳的兵卒, 臉掩在兜鍪之後, 執旗高舉。

旗幟一路延伸向高台殿宇, 宛如翻滾的血色雲海,玄服冠冕的天子,就站在紅雲之上。

殘垣斷壁,半頹半毀的皇宮真相,似乎已被眼前恢宏氣勢掩蓋。

幾乎讓人忘記,這是座數日之前才發生過宮亂、大火、破壞、殺鬥的皇宮,就像讓人忘記, 就在幾日前, 小皇帝被宦官劫持、脅迫、倉皇出逃一樣。

至於說——幾乎,是因為, 有人忘記,但這個人,絕不是他董仲穎。

這些小伎倆對於身經百戰、屍山血海廝殺出來的他,都毫無用處。

鐵甲皮靴、兜鍪重劍的重量, 使每一步都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他目光漫不經心掃過那些看上去精悍,實則不過虛架子的執旗衛士,昂首挺胸, 大步向前, 沒有絲毫遲滯。

沉重的腳步, 一步步向上, 掠過沿階而立的公卿百官, 和他們溫良端莊表像下鄙薄的目光。

這種目光,從他第一次到達雒陽,早已經看得習慣。

要忍耐。

這是他最好的機會。

他已不是十六歲時,被呼作蠻人,就憤起殺之的少年羽林郎。也不是在袁氏門下為吏,被隨意呼喝去來的掾吏,也不是屈奉宦官,隻為一點上戰機會的小將。

粗糲的手掌握在劍柄上,緩緩轉了轉。

“天子在上,斄鄉侯領並州牧董卓,還不跪拜行禮!”

董卓側過頭去。

啊,身長偉貌,姿儀宏雅,即使誇刀而喝,亦是怒容莊肅,這樣的儀容,自然是名門之子,關東士人之首,天下之望袁本初。

他停住腳步,抬頭仰望天子,“臣此生未登天子之堂,今日有幸,得見君顏,胸懷激蕩難抑,請天子諒臣心懷,準臣近前拜見。”

這樣的距離,對他來說,隻需搶兩步,腰間這柄劍,就能刺中天子嬌弱的喉嚨。

小皇帝悄悄瞥向左方。

董卓隨之瞥去。

風住。

心停跳一拍。

那一瞬間,他以為見到仙人。

霜雪為神,冰生玉骨。

輕裾隨風,翩然將飛。

人,怎會有這樣冰冷又清淡、審視又無情的目光。

神魂一攝,董卓飛快又定下心來。

雒陽皇宮之中,怎麼可能有神仙。

紫綬金印進賢冠,玉貌花顏風流體,在一眾老朽的公卿之間,這樣的高位,這樣的容貌,全天下當然隻有一人。

年輕的太傅垂眸幾不可見的一點頭,姿態與眾位公卿如出一轍的溫良躬謹,姿儀端莊。

固然容顏炫目,但最初那攝人的一眼,似乎隻是他的錯覺。

“斄鄉侯請上前。”小皇帝抬了抬手臂,倒是字正腔圓,“君千裡而來,為國奔馳,朕甚是感動。”

金屬鎧甲重重響了一聲,董卓搶上前兩步單膝跪地,霎時眼淚淋漓,“臣在城外,見皇宮頹敗,宮牆坍塌,朱雀闕為大火燒得焦黑,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難受,擔憂陛下安危。

“今日得見陛下無恙,老臣甚是歡欣。”

被金鱗鐵甲包裹的魁偉身軀,即使跪下去,仍然幾乎有劉辯一般高,那張飽經風霜、粗獷黝黑、虯髯蓬亂、老淚縱橫的臉,頓時填滿了劉辯整個視野。

劉辯頓了一頓,才從他如雷霆轟鳴的身音中回過神,“董公請起,董公忠誠,朕已心知。”

“謝陛下!”

龐大身軀站起來,更像一座大山了,連影子都將他罩得嚴嚴實實。

劉辯轉身走進大殿。

身後的視線,仍然如有實質跟隨著他,讓他後頸一陣發涼。

脫鞋、去履、朝拜,一套流程過後,便開朝議。

“宦官禍害百姓,流毒諸夏,如今又陰害大將軍,挾持天子,動搖社稷,其罪罄竹難書”

開闊的皇宮大殿之上,董卓聲如洪鐘,痛斥宦官種種惡行,震得整個高梁棟宇隆隆回響。

當他說到宦官“違反尊令,挾持天子,非人臣之道”雲雲,公卿中一人突然起身,“君既知尊令不當違,天子數詔卻兵,君數言推諉,又與宦官何異!”

眾人望去,卻是也才得入城的執金吾丁原。

董卓回轉身,昂首望了一眼對方,“丁公身為執金吾,不能守衛王室,至使國家播蕩,宮室儘燔,天子為宦官所脅,何卻兵之有?”

“你——”丁原羞怒語塞。

“陛下,丁建陽身為執金吾,卻不能守衛天子,臣請罷之,以儆天下。”董卓回身抱拳一禮。

“朕——”劉辯又忍不住瞥向太傅。

“丁公北守孟津乃是大將軍之令,雒陽亂日,並不在城中,”議郎種拂起身拱手,不徐不疾道,“豈能以此罪之。”

董卓眼角一抽,頓了一頓,緩緩道,“君可是撫定涼州的司徒種暠之子,種穎伯乎?”

“正是。”中年文官傲然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