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舉行前的一個小時, 顧之行四人已經到達了現場。
經理人在一遍詳細介紹展品,顧之行不停地打著哈欠。
李寒山倒是頗有心情地觀賞著,並且時不時還能應和幾句。
周玦和點p依舊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站得十分遠, 沒有半分想欣賞的意味。
點p因為實在受不了這個氣氛, 便直接轉身走了, “我先回坐席了。”
待他走後,顧之行終於道:“找人看住了嗎?”
“嗯。”李寒山又點頭,瞥了眼周玦, 又道:“他應該也跑不了。”
顧之行這才點頭, “彆到時候又溜了。”
周玦在一旁十分認真地解釋道:“我沒有, 我上次去追周如曜沒追到而已。”
“但你上次沒回來。”
李寒山揭穿他。
周玦黑眸中透著疑惑, 回複道:“可是我沒有找到周如曜,就不能把他帶回來, 我也不能回來。”
李寒山:“……”
他看向了顧之行,“你的程序有問題。”
顧之行:“……我的程序是完美的, 肯定是你不會用導致出了問題。”
李寒山:“我就說了你應該記住用if end!”
顧之行:“java男,真下頭。”
李寒山:“……”
顧之行又打了個哈欠, 不太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 道:“好了,阿玦你也回坐席盯住周如曜吧。”
打發走了周玦, 顧之行才又道:“翁姐剛剛發信息說在路上了,計劃不出錯的話應該沒問題。”
他們的計劃非常簡單,先讓翁蓉與周玦點p敘舊並透露這次隻打算拍一件展品, 然後馬上為周玦拍下展品送給他。之後在點p以為自己又被遺漏時,翁蓉再次拍下一件送給他,這一次務必讓周如曜ver點p版感受到自己從未被遺忘拋棄的感覺。
李寒山點頭, 想了會兒又道:“你前幾天為什麼把我刪了,在當時情況下我的推論是正確的。”
“我怎麼知道你能把我——翁姐的女兒認成是阿玦,阿玦女扮男裝這事兒你不覺得可笑嗎?”顧之行顯得十分匪夷所思,又道:“你怎麼不乾脆說我是女扮男裝?”
李寒山微微蹙眉,將顧之行的話代入了下當時的情景,幾秒後,他道:“確實有點荒唐,對不起。但是在經曆了這麼多離譜的事情後,我很難不覺得荒唐才是常態。”
顧之行:“……”
顧之行:“這次拍賣會你的預算是多少?”
李寒山:“這些展品有一部分是我的,要給他們拍下來的兩件也都是我的,左手轉右手罷了。”
顧之行:“那就行,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回坐席吧。”
顧之行李寒山坐在點p右側,而翁蓉坐在點p與周玦中間,這樣的位置讓五個人都顯得有些尷尬。
尤其是翁蓉本來就對周如曜周玦缺少關注,周玦不愛說話,現在的點p又在莫名驕矜。拍賣會剪彩到開幕儀式再到現在開始,五個人之間氣氛十分尷尬,安靜地仿佛是五個陌生人吃火鍋被店裡安排拚桌一樣。
但是無論翁蓉是多麼討厭周昀添,因為周昀添多麼無法接受自己周玦周如曜的出生,但她似乎終究還是很難完全當著兩個人的麵就這樣一言不發沉默下去。
於是翁蓉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們長得越來越像了。”
李寒山:“……”
顧之行:“……”
周玦:“……”
隻有點p冷哼了一聲,似乎毫不驚訝翁蓉能說出這種話來。
即便李寒山從不懷疑自己的智商與理智,但在此刻他仍然忍不住疑惑這到底是不是一種幽默的談話技巧,很快的,李寒山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翁蓉又說道:“你們今年也該高考了吧,有沒有什麼有意向的專業啊?”
周玦淡淡地道:“我們是雙胞胎,而且,今年高二,你們搞學術的是不是都不用帶腦子上班?”
李寒山默默移開了頭,實在看不下去這母慈子孝的一幕,低聲跟顧之行道:“我以為周玦隻是跟周如曜關係不好。”
顧之行道:“因為他不認為他們是家人。”
李寒山麵上顯露出了些疑惑,很快就又明白了,在那種成長環境下也確實很難培養出親情來。嚴格說起來,這種環境下能周玦和點p這種畸形的性格反而正常,周如曜這種快樂到傻逼的人才像是異常生物。
翁蓉被周玦拆穿,臉上卻沒有半點尷尬,或者說她其實也沒有那麼在意。於是她便又挑起了新的話題,“我這次打算拍一件展品帶走,明天一早的飛機,之後就不會回來了。”
周玦黑眸裡是純粹的了然,甚至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點p卻攥緊了拳頭,麵上浮現了嘲諷的笑意,“這還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說是這麼說著,嘴唇卻咬得發白了,“拍一件展品哪裡夠啊,作為永彆的禮物我把整個場館都拍給你怎麼樣?”
顧之行:“可是這裡是國家劇院耶。”
李寒山:“……”
點p:“……”
點p恨恨地盯了一眼顧之行。
翁蓉表現得倒是很平靜,隻是道:“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讓周昀添那個栽種養成這樣了。”
“您當初沒養過我們就彆說這種話了。”點p冷冷一笑,“我爸好歹還一年見好幾回呢。”
說實話,翁蓉很想給點p一拳,因為他現在看起來跟早些年的周昀添沒什麼兩樣,但她還是忍了下來,“明明小時候你的性格還不是這樣的。”
點p眼睛猩紅,“您說笑了,我打出生以來就一直這個樣,您現在裝模作樣什麼。”
李寒山聞言,連忙開始打圓場,“這件展品挺有意思,你們感興趣嗎?”
顧之行也捧哏,“是啊是啊,我從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
一旁無視一切外在乾擾的周玦看向顧之行,話音認真,“我可以拍給你。”
顧之行擺手拒絕,隻是道:“接下來的東西應該蠻有意思的,看看吧。”
點p似乎已經發泄得差不多了,沒再一張嘴就是火藥味,而翁蓉也還記得自己答應李寒山與顧之行的事,便也沒說話,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再次回歸一種陌生人拚桌的尷尬的安靜。
沒多時,他們內定好需要翁蓉拍的展品便出現了。
“這是十九世紀h國皇室擊劍賽中由奧利達王子使用的劍,經過專家鑒定,這把劍使用了當時最先進的鍛造技術以及珍稀金屬材料製成。在世界第二次大戰中被s國帶走,此後下落不明,直到十年前才出現在拍賣會中……”
拍賣師進行了一段冗長的介紹,但懂行的人都知道,這把劍的收藏價值並不大。一是當時h國皇室為了戰時□□一直在喊與民眾同進退的口號,這把劍從材質到外形都是一抓一大把。其次是奧利達用過的劍現存就有五六把,佩劍更是高達九把。
果然,二十萬起拍的東西過了許久也隻有三四人舉牌,眼看就要以二十四萬價格成交。這時,翁蓉舉牌了,她喊道:“三十萬。”
場館內頓時一片安靜,眾人不禁回頭看向翁蓉。
在座格外並不是沒人出得起這個價,隻是終究覺得不值得而已,起先舉牌的人思索了幾分鐘,不再追加。
拍賣師敲錘。
下一項拍賣品開始進行拍賣,翁蓉沒看周玦,話音平淡,“生日也快到了吧,這把劍送給你,周玦。”
周玦沒什麼反應,隻是“嗯”了聲,似乎沒什麼特殊感覺。但另一邊的點p卻顯然不是如此,他幾乎要將自己的拳頭攥得發白才讓自己強忍著沒有露出不體麵的神情。
顧之行隻得心裡暗暗想:兄弟,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點p幾欲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一直沉默著。
好在,另一件需要翁蓉拍的展品也很快出現了,拍賣師語氣激昂地介紹道:“白綠翡翠精雕樹枝玉佩一枚,成色晶瑩剔透,產自民國時期,出自民國四大玉雕師之手劉成茂之手……”
這下,會場倒是熱鬨了些,很快的,十五萬的起拍價陸陸續續漲到了二十五萬。
翁蓉再次舉牌,“四十萬。”
一下加了十五萬,這次會場的人又忍不住側目了,隻納悶翁蓉到底是什麼來頭。
因為這翡翠成色也並不很好,它的收藏價值主要來源於玉雕師的名頭以及它前主人是個小有名氣的軍閥這點。四十萬這個價雖然並不超出它的價值,但這翡翠的成色注定它後續的市價不會上漲太多。
一個舉牌人猶豫了下,繼續叫價,“四十三萬。”
翁蓉舉牌,“五十五萬。”
一下子又加了十二萬,頓時,會場的人都不再關注翁蓉了。他們心中已經認定這要麼是來炒的,要麼就是哪個土大款的情兒。畢竟,這些都隻是小玩意兒,大頭可都在後麵呢。
開價四十三萬的人悻悻收了手,翁蓉再次成交。
翁蓉放下牌子,看向了點p,道:“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點p微怔,但幾秒後,他卻又露出了點嘲諷的笑,“他練擊劍,你就買劍。我呢,你實在是不知道我喜歡什麼,隨便拍塊玉敷衍我,居然還能露出這種得意的樣子。”
李寒山:“……”
顧之行:“……”
翁蓉:“……”
你他嗎怎麼這麼多事啊?
翁蓉很難不像把麵前這個兒子扼死,但是畢竟血濃於水,畢竟他心理陰影,畢竟自己當年的確是忘了。翁蓉深呼了口氣,道:“你不是最喜歡樹枝了,當年你抓——”
“我喜歡樹枝?你可不可笑啊?”點p突然笑出了聲,眼睛發紅,聲音沙啞,“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是弱智?是小孩子?我就算是小孩子的時候我也從沒喜歡過,這種謊話你也說得出來?”
話聽到這,翁蓉是真的繃不住了。
她本來就看著姓周的煩,這次好不容易讓自己紆尊降貴關懷關懷孩子,還他媽關心出錯了。
翁蓉一下了冷了臉,“周如曜,幼兒園少接你一次能讓你記到現在?”
李寒山沉默了幾秒,輕聲道:“雙胞胎少接一個確實還挺難讓人遺忘的。”
顧之行試圖圓場,“少一個嘛,就像一次性筷子有時候也隻會給一支,是吧?”
她冷漠的臉上表情認真,可以看得出來她在認真敷衍。
但翁蓉沒有接茬,反而也很是義憤填膺,“我當時滿腦子都是數據的事情,去幼兒園隨便領了一個帶走了,我怎麼知道漏了。”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這種借口你也找得出來?”點p低笑了幾聲,笑裡帶著點不屑和痛苦,“那你給我改名的時候你又改怎麼解釋?”
【周如曜臉色蒼白,薄唇微微發紫,黑眸顫動。他永遠無法記得,因為他辜負了翁蓉的期望,翁蓉便認為他辜負了曜這個字。於是翁蓉用著近乎羞辱的方式幫他改了名,說他辱了這個名字,卻還有冠冕堂皇地認為既然他不是太陽也隻能像太陽。多麼可笑,在被改名那天,他痛苦地拋出了家門,外麵的雨下得很大。滴滴答答的雨聲打在他的臉上,卻冷在心裡。周如曜在雨中狂奔,少年的憤恨與怒火化作低吼,在不知名的小巷中,他狠狠捶打著一旁的柳樹,任由手掌流血發腫。這一刻,周如曜發誓不再相信任何一個人,也發誓絕不再對任何一個人有期望,更不會產生愛這種感情。他從此,就隻是一個在絕望與黑暗中沉淪的少年。】
ai女聲快速地讀者這麼一段話,生怕語速不夠快就會讓音畫不同步似的。
李寒山和顧之行直接聽傻了,兩人互相對視,腦中浮現的隻有周如曜(已黑化版)在雨中又跑又鬨又哭又喊的場麵。
李寒山:“忍住,彆笑了。”
顧之行:“我沒——噗嗤——哈哈哈不是,我沒有,是你在笑。”
李寒山:“我沒有,我隻是一直都在微笑。”
顧之行:“你的嘴角比微笑的時候多兩顆像素,你在狂笑!”
李寒山:“……”
他們各自忍住笑,試圖再次投身進讓點p與翁蓉冰釋前嫌的偉大行動裡,但點p剛剛的話顯然已經激怒了翁蓉。
翁蓉甚至顧不得這是拍賣會,用著幾乎低吼的聲音道:“要不是阿行為了讓你恢複正常我甚至不想見到你們,如果有人想當你們的母親,那一定不是我,因為沒人會想給人渣生下一對小孩並且還要治療心理病,浪費寶貴的科研時間。”
她吼完後,聲音也冷了不少,看向了顧之行,“彆再聯係我了,應付他們真的很煩。”
翁蓉話音落下,拎起手包直接起身離席走了,坡跟鞋敲擊著地板哢嗒作響。
點p癱倒在座椅上,手指微微發抖,眼睛裡是濃烈的恨,“連她都是你們聯係的?很好,你們既然如此,也彆怪我不離開了。”他說著,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這裡不也挺好的麼,你們永遠,永遠彆想再見到他了,我不會離開的。我要讓你們親自感受,什麼叫做恥辱與痛苦。”
點p站起身來,似乎想要做些大動作,卻在瞬間身體晃動了下有些站不穩。
在眾目睽睽下的爭吵爆發得如此突然,尤其是還是這麼勁爆的內容,連安保都愣住。但是眼看著有人要動手了,安保立刻回過神衝過來想要製服點p,而在他們準備按住他的瞬間,點p卻已然昏厥過去。
安保隊長皺著眉對著對講機說了幾句,又看向李寒山:“先生,你們現在已經嚴重影響了拍賣現場的秩序,請你們現在離席。”
李寒山與顧之行都在扶點p,周玦見狀道:“等他醒來我們就走,因為現在不方便移動。”
安保皺眉,“暈倒了就去醫院,請你們離席。”
理論上的確如此,但問題是點p這個暈倒,多半是因為周如曜的意識在蘇醒。
李寒山起身,從口袋裡拿出了拿出了一份證件遞過去。
安保接過看了眼,臉色頓時變了,麵上帶著笑模樣,“好的好的,您先讓朋友休息下,我們這邊會提供一些飲料與點心的,醫護很快就會過來的。”
打發走了安保後,李寒山與顧之行將點p扶上座椅。
沒幾分鐘,在三人的注視下,點p緩緩蘇醒,然後露出了個無語的表情,“這個逼的記憶好怪。”
看來的確是周如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