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琛真是一個情緒古怪的人,和高中完全不一樣,但他在黑色的夜裡悄悄吻著自己的額頭,一直低聲說著對不起。
有好多遍對不起,可是以前熟睡的南嘉恩根本沒聽見。
一陣強風將塑料袋吹離了方向,漸漸地把它引向一片荒蕪的山穀,而四周霧依舊繚繞。
為什麼身體還是這麼輕,總是掉不下去。
他又開始排隊了。
渡過河流,腐臭的屍體將永遠淹沒在低落的矮土裡,內部自然而然地滋生出蛆蟲和荒草。
“南嘉恩,你睜開眼睛。”
“不要睡。”
那人和自己又遠又近,似乎隻隔著一毫米的屏障,他聽得清晰,但是霧太大了,轉眼這點聲音消失不見。
霧氣太重,有水滴彌漫在袋子裡,可是這樣的冷霧卻是濕熱的,從他的臉上慢慢流淌到衣襟。他真實地感受到一股心如刀絞的酸痛。
誰哭了呢。誰又會為他流淚。
第60章
但那人似乎非常害怕南嘉恩就這樣死去。
排隊的不隻是它一片塑料袋,還有許多被世間廢棄的東西。甚至是一顆玻璃球、一片殘缺的木板、一隻沒有墨水的鋼筆,前麵根本不是山穀,而是無邊無垠的死地。
這堆東西都在井然有序地等著死去。
可是南嘉恩這片塑料袋卻被一股力量使勁地拽了起來。
隨著他的不斷的呼喚,南嘉恩的眼前的一切又清明起來。濃霧不再深暗渾濁,而這黑不見底的深淵差點吞噬著他的靈魂。一想到這裡,他手腳都開始重新顫動起來。
他從喉嚨裡嗆出一口氣,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先是看見墨色的天。
頭卻傳來一陣刺疼,再是看見了裴司琛跪在自己身邊。
裴司琛眼底一片赤紅,不斷地叫著自己的名字,南嘉恩從未見到他這樣無助。
他抱著南嘉恩的頭,另外一隻手攥緊著他的手臂,好像很害怕南嘉恩隻剩一具外殼,而魂魄飄去無邊無際的空中,他再也無法找到。
到此時,南嘉恩突然發現,自己如果死掉的話,裴司琛也會難過很久很久。
“裴司琛,你…你怎麼哭了?”南嘉恩想奮力站起來支撐自己的體重,卻沒有什麼力氣,隻能發出虛弱的聲音。
裴司琛竟然哭了。
四周一片吵鬨,他們這裡卻格外安靜。
裴司琛鼻腔發酸,他發出暗啞的、悲戚的聲音,仿佛極力容忍著什麼痛楚。
他感受著裴司琛手抖得很厲害,就這樣摸著自己的臉,似乎是想看看自己頭部有沒有受傷,反反複複地來回確認著。
南嘉恩聞到濃烈的血腥味,“你手…手怎麼了?”他的頭一陣疼痛,時而疼時而又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