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夜很厲害。
光是剛剛的那一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但,既然這麼厲害,怎麼會被異種所傷?
彆說一隻高階異種,就算是麵對異種群,一個魔法陣開下去都能直接轟平了。
婁心月想著愣了一下,不由追問:“等等,當時我們在邊境星,是不是也是你——”
陸辭夜:“宿雲確實也幫忙了。”
婁心月:“所以確實是你……”
陸辭夜說:“是。”
聽起來似乎是一個不得了的話題的開頭。
旁邊的宿雲動作一頓,但並沒有多少詫異,似乎早有覺察。
被人背後叫了一路廢物的人,本來也不可能那樣輕易發現刻意隱匿氣息的他。
而若真是有意隱藏,陸辭夜也不會用那樣張揚的方式帶他們回來。
傳送魔法並沒有那麼難以辨認。
宿雲隻是不愛說話,並不代表他真的什麼都不懂。
但他也並不執著於所謂“常理”。
從當時陸辭夜受傷,婁心月是一路看著他的,根本不可能被掉包,宿雲也很快就趕回去,沒有感覺到任何魔力波動。
既然如此,沉睡之前是陸辭夜,醒來之後他仍然自稱“陸辭夜”,那麼他就是陸辭夜。
而且宿雲莫名就有一種微妙的篤定感——那確實就是陸辭夜。
但婁心月卻沒有他那樣淡然的心態。
“那——”婁心月有些突如其來的心慌,她無意識地舔了舔乾澀的下唇,有些緊張地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是陸辭夜。”陸辭夜淡淡說道,似乎全然意識不到自己所說的話無異於一道驚雷,炸得對麵的人頭昏腦漲,“但不是你們一開始認識的那個陸辭夜。”
婁心月愣住。
小陸試圖打斷陸辭夜接下去的話:「不要說了!你瘋了嗎?!快住嘴!說你在跟她開玩笑,還來得及——」
他有些急切地在意識連接處低吼著,幾乎可以稱之為尖叫了。
被其他靈魂占據身體什麼的,說出去就是駭人聽聞的大事件,更何況還是戰神之子,無數雙眼睛集中在他身上。
萬一被人發現,有心人從中一挑撥,說不定陸辭夜還會被抓起來切片做研究。
小陸並不認為自己還有回去的機會,即便有,他也願意將身體讓給陸辭夜讓他活下去。
他並不討厭這個真正隻有十九歲的少年,而他自己本也對“生”再沒多少渴望,還有一種難以啟齒的自厭——
他羞於再以“陸辭夜”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在這之前,他們曾聊過有關平行世界的話題,他們是如此相像,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線將他們連在一起。
也許另一個世界的陸辭夜同樣也是陸流風的孩子,隻是他們彼此並不知道。
或許他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
小陸寧願由陸辭夜來給這個世界原本的“陸辭夜”一個新生。
越是心甘情願放棄身份,他越是不解為何陸辭夜要這樣暴露自己的底牌,也越是心慌。
陸辭夜卻很冷靜。
小陸那些急切的勸說都潰敗於陸辭夜簡短的兩句話:
「你覺得我該怎麼解釋我的能力?」
「你跟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人。」
能力怎麼解釋?
一個實力強悍的天才熱衷於裝廢柴以達到給父親臉上蒙羞的惡趣味?
兩個人再怎麼相像,也終究無法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陸辭夜生性自由散漫,卻也有自己的傲氣,並不屑於去偷取屬於彆人的人生,也對偽裝成另一個人毫無興趣。
如今小陸隻剩一抹殘魂,如同風中燭火,也無可親可信之人能夠幫他,他恥於以這樣的姿態示人,再叫父親擔心。
陸辭夜受他的恩情,願意去幫助他、短暫地替代他,幫他隱瞞一時的窘迫狼狽,代他解決眼前那些危機與麻煩,卻不可能做他一輩子的替身。
他做不了,也做不到。
小陸一時無言。
「人不可能一輩子都不依靠他人,單打獨鬥地麵對一切風險,我們需要盟友,也需要朋友。」
陸辭夜頓了頓,留了些時間給小陸思考。
「我覺得他們值得信任。你覺得呢?」
你覺得呢?
小陸覺得他很難回應這句話。
對他而言,那場刻骨銘心到顛覆人生的背叛也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如今再回想起來,他自己都為此感到費解,他竟會這樣狂熱地去追逐一個人。
他交付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愛戀、信任,乃至尊嚴。
最後得來的是一場轟轟烈烈、以至親性命為代價的背叛。
那些鋪天蓋地的痛苦和陰影或許已經刻入了他的靈魂。
光是提及“信任”二字,他幾乎都要被燙傷了。
平心而論,如今在這個世上,除了眼前這個已經幾近與他融為一體的少年、也或許是另一個的自己,他再難以說出“信任”二字了。
即便他清楚,婁心月完全是出於擔心,才頂著旁人異樣的眼神跟陸辭夜混在一起,宿雲同樣也在認真地保護著他們,哪怕他們實際上相識不到一個月。
「我……」小陸有些艱難地將那句話說下去,「我相信你。」
他相信陸辭夜。
所以,陸辭夜願意相信誰,他不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