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
熟悉又陌生的概念, 過去總是很容易接觸到這樣的詞,但到底以什麼樣的規則運作,卻叫人很難搞得清楚。
如果將範圍放得更寬一些, 在他們出生之前就已經被打上了某種烙印, 會變成什麼樣的結果?
另一個問題是, 這種契約的聯係能夠強到什麼地步?
他們原本在談論生命中虛無縹緲的牽引感, 陸辭夜卻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小陸身上。
——那能夠支撐著一個脆弱的殘魂活下去嗎?
宿雲伸手在陸辭夜麵前揮了兩下。
陸辭夜回過神, 問:“怎麼了?”
宿雲打量著他,說:“你像是在想可怕的事。”
陸辭夜笑笑不語,並不想細說,正思考著換個什麼話題把這個問題帶過去,外麵恰在這時傳來一聲尖叫。
有些尖銳的、屬於女性的叫聲。
他們的座位是在兩人座的小隔間裡, 聽聲音的方向, 大概是來源於休息區通向其他區域的過道處。
在他們有所反應之前, 外麵已經傳來淩亂的腳步聲,不少人在往那邊靠近。
誰也不希望星艦在行駛的過程中出現什麼意外。
陸辭夜和宿雲對視一眼, 結束了話題, 不約而同地站起身, 朝聲音傳來的位置走去。
白鳥無聲地拍了拍翅膀,飛到了陸辭夜的肩上,警惕地關注著周圍的情況。
兩人的位置離得最近, 因此也是最早到的那一批。
剛能看清通道口的標誌,他們便對上另一張熟悉的臉。
何黎。
他腳下跪倒著一個年輕的女人, 看起來二三十歲的模樣,從衣著來看至少也是個富貴出身的大小姐,此刻正扭曲著臉色地捂著小腹,一手抱住何黎的小腿, 痛苦地呻|吟著。
何黎則抱著旁邊的欄杆,臉上神情比年輕女人還要驚恐得多,他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陸辭夜走過來的時候,他恰好抬頭,眼底經營閃爍的淚光清晰可見。
“救、救命啊——”
何黎這時候也顧不得要不要遠離陸辭夜的問題了,比起陌生又氣勢洶洶的警衛,陸辭夜這章熟悉的臉簡直算得上是和藹可親的,他想也沒想就下意識伸手求救。
“我、我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我就是出來上個廁所,誰知道這個女人突然撲上來,我保證我什麼都沒乾啊!你們相信我!快、快幫我把她拉開!”
何黎揮舞著手臂,驚慌地為自己辯解著。
這對他來說完全是個無妄之災,然而另一邊已經趕過來的人神情微妙,似乎已經從這副糟糕的場麵之中腦補出了一出大戲。
何黎這樣害怕麻煩的人,是絕對不會去招惹這種一看就很麻煩的大小姐的。
這點隻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女人隻顧著呻|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當然沒辦法證明他的清白。
他也太倒黴了。
但那張驚慌失措皺成苦瓜的臉也確實十分富有喜劇效果。
陸辭夜嘴角輕輕往上勾了勾,還沒來得及露出好笑的神情,又僵硬地滑下去。
他站在距離兩人幾步遠的地方就停住了腳步。
直覺發出了警報,像是沉睡中陡然響起的鬨鐘鈴聲,叮鈴鈴地敲出連綿的噪音。
他微微低頭,對上女人低垂的側臉,原本精致的臉蛋顯現出詭異的紅暈,片刻之後血色又漸漸消下去,蒼白如紙,仿佛皮膚下紅色的血液被吸得一乾二淨,又有些微微泛青。
陸辭夜感覺到頭皮發麻。
姍姍來遲的警衛終於擠開聚集起來的人群,看到通道內的景象,便想當然地掏出手銬,準備把何黎帶走審問。
旁邊的女警衛員則蹲到女人的麵前,伸手撫上她的肩,正在低聲安慰著她什麼。
很快有人注意到女人痛苦的神情,扭頭提高音量喊了一聲:“有沒有治療師?去叫治療師來!”
陸辭夜往前跨了一步。
宿雲伸手按住他的肩,希望他不要再靠近。
陸辭夜扭頭看了他一眼,安撫性地笑了笑,推開他的手,宿雲並沒有怎麼用力。
“我來試試。”陸辭夜走到女人身邊。
他低著頭,在這短時間內隻有何黎認出他來,但何黎強迫自己閉上因驚詫而張開的嘴巴。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陸辭夜來肯定是有助於洗刷他的“冤屈”的。
何黎緊張地盯著那位女警衛員看。
大概是陸辭夜走過來的態度實在是太過於自然,警衛員竟也沒有懷疑他,等他走近的時候就自發地讓開了一些位置。
陸辭夜蹲下來,先伸手碰了碰女人的頸動脈,然後抓起她的手腕,摸了摸脈搏的位置,一點淡淡的綠光湧入她的手臂。
女人小臂上有一道新鮮的劃傷,大約是倒下去的時候碰到了什麼,隻是蹭出了一點紅,略微有些紅腫。
綠光拂過,那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