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黎是因為那場意外而直接被淘汰的那一批倒黴蛋當中的一個。
但他沒有跟其他人一樣拖著傷口不去治療, 也要去考官那裡抗議要求再多給一次機會,而是默認下來,被帶去醫療院安置, 完全聽從上麵的安排。
不出頭, 不惹事, 就是他的人生準則。
所以那天晚上買完晚飯回去, 看到蘇海樓和陸辭夜待在一起的時候, 他也完全沒想著要上前湊熱鬨,反而毫不猶豫地利用自己的能力藏匿起氣息,直到兩人都離開了,他才提著已經涼透的食盒飛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回去之後他也沒有再跟任何人提及這件事。
他以為自己偽裝得還不錯,至少陸辭夜沒去找他的麻煩。
然而眼下, 似乎是他自己主動撞到了槍口上。
“你怎麼知道?”何黎忍不住對自己那天是否使用了能力感到了質疑。
那天他連氣都不敢用力喘一下。
陸辭夜說:“那麼大一個人站在盆栽後麵, 想看不到也很困難。”
何黎:“……”
合著他的能力對這人就是一點用都沒有。
何黎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見陸辭夜沒有反應,他試著辯解了一句:“我覺得你不像是壞人, 而且既然陸指揮官沒說什麼, 也輪不上我說話對吧……”
他對自己的定位認知得倒是很精準。
人家親爹都沒發話, 他一個充其量是校友關係的外人,自然更沒有說話的份。
但他很擔心對方會介意。
俗話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這也是何黎總是寧願當個睜眼瞎的原因之一。
“再說, 就算我說了也不一定有人信。”何黎想了想,又補充道, “你要是還不放心……你想怎麼辦就直說吧。”
說到最後他已經有些自暴自棄了,就差沒閉上眼睛準備英勇就義了。
漫長的寂靜是被玻璃碰撞桌麵的聲音打破的。
何黎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睛,就看到臨時客串乘務員的警衛員端著杯子衝他安撫性地笑了笑。
“這是蜂蜜水。”警衛員說道,“辛苦你們在這裡多坐一段時間, 我們已經加快了速度,大概還有不到八個小時就能到達主星了。”
言下之意是到達主星之前,他們都不能離開這片區域。
何黎並沒有被安撫到,隻能接過溫熱的杯子,勉強衝警衛員回了一個笑臉,可能比哭還難看。
他甚至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什麼都不想問。
如果真的有必要,那些人一定會主動告訴他的。
反倒是沉默不語的陸辭夜更讓他覺得忐忑。
陸辭夜一邊轉著杯子,一邊撐著下巴看何黎,想了想,說道:“聽心月姐說你以前是魔法係的學生?”
何黎點了點頭,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我覺醒異能很晚。”
陸辭夜問:“那你知道哪裡的魔法書最全嗎?最好是包括不太常見的那種。”
比如危險的禁書。
何黎自覺理解了他的意思。
“圖書館的地下室和最高層都是學生禁入區,還有藏寶閣裡麵有很多魔法相關的古籍,據說曆史已經久遠到人類獲得力量之前了,當然也隻是傳說……”
何黎瞥了眼陸辭夜饒有興致的神色,又補上一句:“不過裡麵的東西,就算是學院的老師也不可以輕易碰的,不然最輕的處罰也是被開除。”
陸辭夜點了下頭,但看起來並不像是聽進去了的樣子。
何黎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閉上自己的嘴巴。
不要深究。
他在心底告誡自己。
陸辭夜簡單了解了一下學院的布局,認真得像是在教室裡聽課的學生,一句“我就隻知道這麼多了”便是下課的鈴聲。
“多謝。”陸辭夜放鬆下身體,又倒回窗戶那一側,伸出手指在半空無意義地輕劃了一下,“這樣就算一筆勾銷。”
何黎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下意識問了一句:“就這樣?”
陸辭夜點頭:“就這樣。”
何黎問:“你不怕我哪天說漏了嘴?”
陸辭夜說:“你不是快要畢業了嗎。”
畢業之後他們碰麵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而且明麵上何黎跟陸辭夜本來就沒什麼交集,就算有心想針對陸辭夜的,無論如何也牽連不到何黎身上去。
也幾乎不會有人想從何黎那裡逼問陸辭夜的秘密。
除非何黎自己想不開,硬要趟一趟渾水。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何黎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再抬頭看過去的時候,陸辭夜已經將目光移向了窗外,一邊捧著杯子小口地抿著蜂蜜水。
星艦行駛在一條偏僻而荒涼的航道上,朝遠處看能看到星星點點的光,但近處就隻剩下一片虛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