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蔣正寒忽略了他的同桌張懷武。
張懷武無精打采地盯著黑板,眼角餘光瞥見了蔣正寒的課桌,蔣正寒寫得一手.狗爬字,張懷武當然是知道的。
不過如今,那一手.狗爬字不太對勁,沒有從前放蕩不羈的氣質,隻有一片鐵畫銀鉤的意韻。
張懷武察覺有異,就眯起了眼睛,湊過去一看,馬上斥責道:“我說正哥,這試卷怎麼在你這兒,還給人家趕緊的!”
言罷,他還推了蔣正寒一把。
張懷武刻意壓低了聲音,趙老師當然聽不到,但是夏林希聽到了。
夏林希回過頭,對上蔣正寒的雙眼。
她問:“你拿的?”
蔣正寒沒有回答,他直接把卷子還給了她。
夏林希一把拽過試卷,問道:“你不能好好借嗎,非要偷偷摸摸地拿?”
“不問自取就是偷,”顧曉曼目睹事件全程,想到剛才找瘋了的夏林希,她也惡狠狠地說:“活該不及格。”
活該不及格。
蔣正寒低頭看著自己的試卷,上麵的六十二分此刻有點觸目驚心。
就連張懷武也恨鐵不成鋼:“剛才夏林希找了那麼久,你怎麼都不吱一聲啊,她站在座位上挺尷尬的,人家還是個優等生,和我們這些厚臉皮的不一樣……”
“如果我真的偷了,肯定會直接裝進書包裡,不會擺在桌麵上,”蔣正寒反問道,“陳亦川發了三張答題卷給我,你信不信?”
夏林希轉過臉,馬上回答:“我信。”
顧曉曼先是一愣,又立刻辯解道:“信什麼啊,他無憑無據的,簡直亂潑臟水。”
“好了,彆爭了,”夏林希握著一支圓珠筆,故作大度道,“丟一張試卷而已,找回來就算了。”
算個屁。
夏林希在心裡腹誹,好你個陳亦川,讓我在語文課上丟臉。
此時距離下課還有二十多分鐘,趙寧成已經講到了詩詞鑒賞,他旁征博引舉了幾個例子,又剛好走到了陳亦川的座位旁。
月考試卷上有一道題目,叫做“分析《項脊軒誌》的最後一句話”,趙寧成順手敲了敲陳亦川的課桌,讓他站起來回答問題。
趙寧成道:“請你為大家賞析《項脊軒誌》的結尾句——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矣,今已亭亭如蓋也。”
陳亦川放下試卷,身形筆直地起立,答道:“作者把悼念亡妻的哀思寄托於一棵枇杷樹,利用移情於物的手法,表達物是人非、光陰易逝的中心思想,充分體現作者對亡妻的緬懷與愛慕。”
“很好,”趙寧成表揚道,“類似於移情於物,觸景生情,托物寄情的關鍵詞,同學們至少要寫一個,答題方法可以參照陳亦川。”
陳亦川講出標準答案,就穩穩當當地坐回了原位。
夏林希很不服氣。
她說:“這種答案,不是人人都會寫的麼?”
蔣正寒略微前傾,低聲接了一句:“我不會。”
夏林希回道:“我不信。”
蔣正寒為證清白,就把自己的試卷遞給了她。
夏林希翻開卷子一看,隻見《項脊軒誌》的結尾句賞析中,蔣正寒是這麼寫的:這句話非常感人,作者當時很可能寫哭了。
這句話非常感人,作者當時很可能寫哭了。
夏林希默不作聲,為蔣正寒的誠實而感到震驚。
她轉過臉,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著蔣正寒,或許並不需要探究——他本來就是傻的。
夏林希在心中胡思亂想,然後翻開整張答題卷,又見蔣正寒的作文分數慘不忍睹,幾乎是一個聞所未聞的低分。
作文題目《拒絕平庸》,蔣同學是這麼開的頭,他在試卷上寫道:人人生而不同,平庸是一種常態,也是一種異態,根本無法拒絕。
哎呦我去,竟敢反駁題目,這人沒救了,夏林希心想。
但是比沒救更可怕的是,夏林希竟然覺得他講的有點道理。
她合上他的試卷,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又聽蔣正寒問:“你覺得我寫的對麼?”
“百分之四十一是對的,”夏林希道,“你的成績是六十二,除以總分一百五,結果是零點四一。”
蔣正寒笑了一聲,好像並不生氣。
他說:“確實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