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鋪著一層大理石瓷磚,染儘了落日餘輝的顏色。
夏林希背靠欄杆站著,低頭打量自己的影子,此時正是夕陽西下,天邊餘光斜照,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班主任從她麵前經過,神情依然不苟言笑,他握著一遝文件材料,徑直走入了教室的前門。
“各位家長下午好,”何老師站在教室裡說道,“感謝大家出席我們的家長會。今天是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七號,距離明年的高考,隻剩下283天……”
他一步一步走上講台:“我們所有老師都明白,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極其關鍵。我們班的所有學生,最好都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學習上,不要浪費任何時間,拚儘全力衝高考。”
他強調了一句:“尤其是我們班的優等生。”
言罷,還看了一眼孟之行的位置。
孟之行恰好站在窗外,捕捉到了班主任的眼神,他心中一顫,隻覺得老師可能知道一些事,但並沒有直接說出來。
想通這一點以後,他趕緊下樓跑了。
張懷武拎著書包,目送孟之行的遠去,也發出了一聲感歎:“哎,高考,高考,每句話都離不開高考。”
和夏林希一樣,張懷武也在等待家長會的結束,然後和他老爸一起回家。
與夏林希不同,張懷武這次月考總分很低,幾乎是他上高中以來,考得最糟糕的一次。
他趴在欄杆扶手上,心中越想越焦慮,他不是故意沒考好,他是真的發揮失常了。
“你爸好像在和我爸聊天,”夏林希忽然問,“他們兩個認識嗎?”
張懷武偏過頭,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夏林希。
他看向教室,隻見何老師正在放映幻燈片,幻燈片上顯示了全班同學的成績,以及每個人的年級排名,甚至包括了學校估測的分數線……不出意外的,夏林希、陳亦川、孟之行,這些優等生的名字後麵,都被加了一個小紅花,以示表揚。
而他自己的名字,則被黑體加粗,權當一種警醒。
張懷武抬起手,抓了抓頭發,有些局促地說:“我爸怎麼會認識你爸啊,我沒聽他講過……”
夏林希頓了頓,旁敲側
擊地問:“那你認識蔣正寒的父母嗎?”
張懷武道:“我見過他的爸爸,高二下學期的家長會上,他爸還和我說了一會話。”
他拿起一個可樂瓶,用瓶子敲擊欄杆:“正哥他老爸,一看就是個好人,非常溫和,還很喜歡笑……反正總之吧,就是那種彆人家的老爸,你見過他就知道了。”
夏林希道:“可惜,我從前沒有注意過。”
是真的沒有注意過。
高一升高二之前,全校有一場分班考試,根據分班考試的名次,劃分年級重點班。夏林希的同班同學都是那場考試中的勝利者,他們就像一群遠征的同盟軍,擔負了延續勝利,創造輝煌的使命。
而在這個軍團裡,有些人注定出眾,有些人注定平庸,如果不想碌碌無為,就隻能出類拔萃。
如果光論成績,蔣正寒大概屬於碌碌無為的那一批。
夏林希從前沒怎麼關注過他,更不知道家長會上有誰出席。高二的家長會隻有兩次,一次上學期,一次下學期,每次她都不在場。
而今天的家長會上,蔣正寒的父母很有可能不會出現。
夏林希覺得有一點遺憾。
她隨即又開始反省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遺憾,她和蔣正寒是普通同學,兩個人也隻是普通的關係——她給自己想了一個理由,也許隻是源於好奇。
沒錯,是好奇。
像是為了滿足她的好奇,張懷武繼續說道:“但是正哥他老爸,有一點和彆人不一樣……”
夏林希問:“哪裡不一樣了?”
張懷武撓了撓頭,像是在掂量措辭,但他想了半晌,最終也隻是說:“不好描述,你看見他就明白了。”
夏林希並未放棄,接著反問他:“你把話講一半,憋在心裡不難受嗎?”
張懷武“嘖”了一聲,剛準備回答她的問題,雙眼又忽然一亮,他一手捧著可樂瓶,另一隻手指向了樓梯口:“你瞧你瞧,他爸來了。”
這時差不多是六點半,天光變得黯淡,暮色四合,光影也愈發柔和。
夏林希背起書包,朝著樓梯口望過去,率先映入眼簾的人,還是蔣正寒。
不過蔣正寒的身旁,有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
在這樣的八月熱天裡,他穿了一身長褲長
袖,墨藍色的衣料子,染了幾塊斑斑點點的機油。
張懷武道:“正哥他老爸,年輕的時候一定也很帥,你看他都四五十歲的人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長得多正。”
夏林希問:“什麼叫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哎,我形容不好,”張懷武抬腳,走向了樓梯口,“反正就是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