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道些東西的,又會對昭王誇虎父無犬子,昭王心中高興居多。
隻不過蘇諦不是很在意。
百花節那日昭王妃走得早。
她和章窈合不來,一見麵就有股氣往頭頂上衝,隻是讓章窈單獨處事,她卻是放心的。
好歹折了她兩個心腹管事。
蘇諦是男子,不便去百花節和那些夫人見麵,又跟昭王說了自己今天身子不適,隻待在書房裡看書。
他收拾著書房裡的東西,從前精心挑選的鐲子,她送給蘇諦的玉冠之類,都被他鎖進一個匣子裡,束之高閣。
屬於她的東西,他從不丟。
至於蘇宣廷送來的那把金鎖,他找外邊工匠化了,當了。
到了喝藥時間,小廝端來一碗湯藥。
他隻頷首,拿過碗,一口飲儘。
小廝道:“外麵有個丫鬟侯著,是曉姑娘讓來的,請世子回院子一趟,說世子妃剛才腳滑了一下。”
蘇諦頓了頓,道:“回去吧。”
章窈是滑了一下,但沒什麼大事。
她是頭一次辦百花節,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
要是讓文姨娘出來,就有些懈怠,章窈必須要出來走動。
丫鬟人手不足,她把屋子裡的丫鬟都派了出去。
馮曉曉跟在她身邊,文姨娘轉頭看她一眼,馮曉曉便跟章窈說一聲自己累了,去她屋子裡歇歇,一會兒再回來。
她對這裡很是熟悉,章窈也沒說什麼,點了頭。
馮曉曉有些做賊心虛,文姨娘看著馮曉曉的背影,又看向旁邊溫雅的章窈,慢慢呼出一口氣。
她微轉過頭,讓丫鬟去藥房占個熬藥的位置。
等蘇諦回去的時候,就看到床帳放下,有個人影睡在床上。
屋裡沒有丫鬟在,突然的頭疼讓蘇諦有些站不穩。
他拄著拐杖,身形清瘦修長,一步一步上前,開口道:“你身子不好,怎麼還把人全派出去?出事怎麼辦?”
被窩裡的人影細微顫抖了一下,蘇諦抬頭,察覺到了怪異。
他去拂開簾子,一股奇異的香便猛地襲來,飄然而上。
蘇諦身上力氣刹那間消失一般,他頭腦一陣暈眩,突然跌坐在床榻,呼吸急促喘著,差點壓著被窩裡的人影。
馮曉曉是頭次做這種事,在被窩裡悶得臉又羞又紅。
外邊的男子喘|聲讓她心臟都快要跳出來,她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壓住心情,像是剛剛睡醒一樣,迷糊喊著蘇哥哥。
拐杖掉在地上,蘇諦身體充血一般,從脖子跟紅到頭頂,他趴在床榻之上,緊緊抓住床單。
馮曉曉被嚇到了,從後扶住他道:“蘇哥哥,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回答她的,是蘇諦如蠻牛的力氣。
她的手腕被他緊緊釘在床上一樣。
馮曉曉沒反抗,卻還是被他這模樣嚇到了,眼眶止不住紅了起來,道:“蘇哥哥,是我,我是曉曉。”
他眼睛通紅,渾身都像要冒著熱氣一樣,要把馮曉曉的手腕掰斷。
馮曉曉眼眶盈了淚,疼得難受。
他什麼都不說,可她都猜得到他在想的,是章窈。
她不再說自己是曉曉。
但蘇諦猛然之間就鬆開了手,他胸口劇烈起伏著,要起身離開,可他那條腿用不上什麼力氣,又摔回了床榻。
馮曉曉衣衫一開始就不整齊,經這一趟,整個人羞得跟蒸紅的蝦子。
她連忙去扶住頭疼的蘇諦,馮曉曉知道他身上有禁藥的藥效,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
即便馮家要她和蘇諦到最後一步,但也沒說會有頭疼病。
馮曉曉突然轉過了頭,臉色大變。
珠簾外站著人,是想來章窈房裡坐坐的夫人。
四處都是寂靜無聲的,唯有蘇諦的呼吸重得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到。
章窈安靜望著他們。
馮曉曉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幕,心中卻還是湧出一股說不出的難堪,眼淚簌簌而下,攥著自己衣服,受儘了委屈一般,喊章姐姐。
章窈沒說話,但蘇諦好像有了什麼反應。
蘇諦拐杖落在一旁,想抬頭,但頭疼欲裂,他捂著腦袋掉下床,撐手半跪在地上,喊著窈娘。
章窈久久站在原地,她安安靜靜,臉色白得可怕。
旁邊友人都止不住擔心,喊了聲窈娘。
但章窈隻是讓小廝進來,輕聲道:“去扶著世子起來。”
她又溫笑著回頭:“今日之事,請諸位不要說出去,原先世子便是要納了馮家姑娘,小事一樁,但要是鬨大了,讓王妃那裡知道,又該找我去聊聊。”
跟章窈過來的除了幾個友人,就是一些新婦,她們都聽說過章窈名聲,互相對視了一眼,被丫鬟領著離開。
心中不禁想難怪連昭王妃都為難不了她。
但等她們走了之後,章窈扶著丫鬟才勉強站起,她臉上失了所有血色,蒼白至極。
蘇諦喊著窈娘
可章窈卻沒精力聽他的話了。
她死死咬住唇,手緊緊抓著肚子,要上前去扶他。
但她突然踉蹌一步,摔在地上,五臟六腑都被裂開一樣,她額頭上開始冒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章窈嘴角出了血,她大口大口呼吸,說不出一句話。
她想不是吧,挑著這時候搞她,她賢妻的角色還沒演完。
貼身丫鬟始料未及,趕緊扶住她,等見到她衣服上有血的時候,臉上登時驚悚起來:“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
章窈這次突然早產,接生婆還沒準備,隻匆匆忙忙叫了幾個會接生的。
蘇諦人還沒徹底清醒,候在門口吹著凜冽寒風,顫抖的嘴唇都起了皮。
他的腿剛剛又摔了兩次,走起路都有些不穩。
文姨娘隱在一堆人裡,輕步上前想過去扶他,就看見柳姨娘先一步走了過去,隨後被蘇諦重重打了一巴掌,摔在地上。
柳姨娘忍著淚,沒人敢去扶她。
等她姐姐柳柳趕過來,才匆匆忙忙把她扶到了旁側。
文姨娘收回了步子,心中卻還是升起了一絲隱隱約約的後怕。
陰寒的感覺揮之不去,仿佛她做了這輩子最差的決定。
她壓下心頭怪異,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
上次在章窈屋子裡撒了紅花粉,又給了馮曉曉一個麝香花包,即便章窈這樣都沒有影響,她也還有一個後招。
穩婆終是來遲了。
蘇諦手是顫抖的,仿佛能聽到屋子裡的呼吸聲,他拄著拐杖上前了一步。
先攔住他的不是習慣了接生的穩婆,是出來吩咐小丫鬟們去燒熱水的章窈丫鬟。
貼身丫鬟心中焦急,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話,卻還是忍住了,隻擋住蘇諦道:“世子妃從前身子便虛虧,為了不讓世子擔心才瞞著,望世子不要驚擾世子妃,讓她安心生下這個孩子,她要是在裡邊見了世子,又得勾起傷心事。”
蘇諦站在門口,臉上表情甚至稱得上是茫然,在想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丫鬟明顯不想和他搭話,轉身就進了屋子。
章窈這一胎有些難產征兆,但裡邊大夫在說還好。
可這個還好的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等到外出探親的昭王妃回來,章窈這一胎也沒下來。
屋子裡的穩婆看著滿頭大汗的章窈,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不安。
她出的血,過多了些,所有人的心提在嗓子眼。
有藥房的人匆匆忙忙端來一碗藥,讓丫鬟端進去給章窈提神。
隻有文姨娘看著一個丫鬟把藥端進去,捏著帕子的手才慢慢鬆開。
馮曉曉現在還被關在那間屋子裡,那是章窈和蘇諦的臥房。
引起衝突的罪魁禍首,也是馮曉曉和蘇諦。
昭王妃要進去看看情況,又看出蘇諦的不對勁,連忙問他怎麼了,他臉色白得嚇人。
蘇諦才被用過猛藥,一條瘸腿站都站不穩。
要立即跟章窈解釋的念頭支撐他到現在,可莫大的恐慌讓他連手指都在發抖。
昭王妃眼皮跳了跳,也不敢刺激強迫他,連忙讓人搬張椅子讓他坐。
蘇諦的臉色難看得像半個死人,他頭發還是亂的。
昭王妃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兒子,實在怕他出事,隻趕緊讓人去喊大夫過來給他看看。
但大夫一過來,蘇諦身體又抖得更加厲害了,他又站起來,緊張問是不是裡麵出什麼事。
昭王妃心有不安,進去看了一眼。
屋子裡燒著暖爐,章窈臉色蒼白,被扶著在屋子裡走動,她頭發被汗浸濕,全身脫力一般,隻走了兩步路就往下摔,穩婆們趕緊扶穩了。
昭王妃曾經在破廟產子,夜黑風高,她早已忘了當時場景,但她看到章窈模樣,突然就想起了當時的痛苦。
這是難產的征兆。
這一個晚上都不曾安寧。
等到快天亮的時候,裡麵出來一個穩婆,蘇諦踉蹌一步摔倒在地上,又去問她章窈怎麼樣了。
穩婆趕緊扶起了他,安撫著說沒事,沒事,她朝昭王妃使了眼色。
昭王妃心漏跳一拍,隨著穩婆去了隔壁小廳。
穩婆走近,壓著聲音,道:“王妃,世子妃的情況有些不妙,最差的打算,是保大還是保小?”
昭王妃眼皮跳了跳:“保不了兩個?”
“現在已經是有些懸了,世子那樣子我不敢刺激,”穩婆聲音壓得極低,不敢大聲,“王妃快些拿主意,要不然到時候一拖再拖,是一屍兩命。”
昭王妃不喜歡章窈,那個女人把蘇諦控製得死死的。
可蘇諦是她親兒子,對章窈怎麼樣有目共睹。
昭王妃咬咬牙,道:“保大人。”
穩婆回一句知道了,福身,步伐匆匆轉了回去。
她要進內室時,突然就被蘇諦拉住袖子。
他整張臉都是嚇人的白,顫抖的嘴唇說話都開始結巴:“讓我去看看她,就看一眼,就看一眼,不會讓她看到我,我怕她出事。”
蘇世子自回王府起就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此行此舉,著實是把穩婆都嚇到了。:,,.